第一百二十七章：父与子
“杨昊。”
他叫住我。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走到我面前，他给我递了一根皱巴巴的烟。
什么时候开始，我能正大光明的在他面前抽烟了呢？或许从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什么都不用管的孩子。
纵然心里有再多的气，可我们相依为命的父子俩，我怎么能怪得了他。
我留下了委屈的眼泪。
他用沧桑的声音，安抚着我：“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莫样。”
男人的感情永远没有女人那么细腻，所以这些年，他不可能像母亲那样细心的照料我，让我总是觉得他是不是对我不在乎？
但其实，他很在乎我。我们家不富裕，可从小我想要什么他都能尽我所愿的满足我，哪怕再穷，也会想办法给我买。
只是他不擅长表达感情，所以才让我总是觉得受到忽视。
但在这一瞬间，我感觉到了。
一向倔强，从来不跟任何人妥协的父亲，他来找我，就是一种妥协。
我没指望他跟我说什么——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那样之类的话。
他能主动站出来，哪怕只是递一根烟，其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是父亲，我是儿子，该说道歉也该是我才对。
我哭了。
我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痛苦的哭诉道：“爸，之前我说的很过分，对不起。”
“傻，你说的又没错。”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叹了口气道：“好了，赶紧撒开吧，那么多人呢。”
被人看着，会难为情。
我们很快分开，之前的隔阂，也就在一瞬间消散。
回到家。
我照惯例给他泡茶，他端坐在沙发上，一脸深沉的凝望着我。
直到茶水香味蔓延，他轻声唤道：“杨昊。”
“诶。”
我应了一声，坐在他对面。
我爸犹豫了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别怪你阿姨，她什么也不懂，她跟你说的那个你不用管。”
“爸~”
“这我能想办法，你不用操心了，以后你只要管你自己的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好好想想你自己。”
他的言语之中，透露着浓浓的自责。
平常他不说，但我也能感觉得到。
事情弄成到现在这样，谁也不愿意。
说我怪他么？
怪。
我不否认，我怪过他。如果按我自己原本的想法，把每一笔钱都存入死期，现在我应该已经有不少存款，加上房子也有，我都可以考虑娶媳妇儿了。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怪这个怪那个又有什么用，一开始谁也无法预测未来怎样，谁也想不到会碰到那种坑人的客户。
我摇摇头，阻断我爸的话。
“现在我不考虑那些，我现在只想赚钱。”我说。
我爸眉头紧皱道：“这不影响的，你该考虑考虑找个女朋友了，你都二十五岁了。”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我都会说，就现在这样怎么找。我一无所有，前途渺茫，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过第二天，怎么能去祸害别人？
而他会说，现在这个时候对你不离不弃的人才是最好的。
我觉得他想的过于美好，以前就是，因为想的太好，所以才会上当。
此刻，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虽然已经习惯了撒谎，但我还是不想对我爸说谎。哪怕我浑身都是垃圾，可在我爸面前，我还是希望，仍旧是那个干净的孩子。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我再次说道。
我爸沉默了，自嘲的一笑：“那好吧，我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说这些。”
这句话令我心头一痛。
从前骄傲的父亲，怎么现在也……
“爸，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吧，别这样。”我忍不住了，提醒道。
我的父亲，应该是那个骄傲强势的人，甚至可能有点没脑子的自大。
但这就是我父亲啊，我不想他变，该是怎样就怎样。
那个说话大声，强势自大的父亲还能回来吗？我不禁问自己。
父子俩面对面坐着，抽着烟。
他的眼神晦暗无光，我知道他此刻内心深处一定很精彩，一定在想很多。
可他没办法说出来。
见状，我再次提醒道：“有啥说啥，我可能不会听，但我不会像以前那样不懂事了。”
“昊啊，我就想问问你最近在忙点什么。”他犹豫了一下，结结巴巴的问。
没想到他现在想问我一点这些事，都要犹豫成这样。
我简直想哭。
于是我赶忙告诉他，“具体的我不能说，但只要能做好，你我的欠债应该都能还掉。”
听到这话，他顿时眼前一亮：“一次都还掉？”
“对，都还掉。”我兴奋地说。
我本以为他也会很兴奋，但他却显得一脸沉重，紧皱着眉头道：“应该不是写书吧。”
“不、不是。”
“那你在做什么，不是违法的事儿吧？”他再次问道。
我急忙摇头：“那肯定不是啊，违法的事我肯定不会做。”
换做别人，可能问到这里就放心了，不会再问下去。
但我爸不一样。
他的直觉很敏锐。
他一向也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我之所以能走上写书这条路，估计也是遗传。
他紧皱眉头说：“不违法，也不能违心。你现在的状态说真的，我、我有点担心。”
“你担心什么，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不就好了。只要能赚钱，能把债还了，做什么不行。”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说完我就后悔了。
我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呢！
好像面对我爸，我比平时的耐心程度少了很多，有时候真是无法控制自己的那种。
我爸微微一叹，继续劝道：“困难只是一时的，不管到了什么情况，都不能乱来。有些钱能赚，有些钱不能。”
换做以前，我会觉得他太迂腐。
都已经混成这样了，还在想那些有的没的，能赚钱不就好了，还特么考虑那么多。
但现在不一样，我想起林梦露跟我说的那番话，心里不住犯起了嘀咕。
我这么做，真的对吗？
我爸看着我，目光深邃无比。
“昊，我能说的就这么多，多的我也不说了。还是那句话，你做流氓我都支持，谁让我是你老子呢。但，做事的时候你还是得好好想想。”
说着，他站了起来。
我不禁苦笑，内心无比怅然。
就算后悔也已经晚了，违约金我也承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