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李涛试探性问花无缺:“要不,我过去打个招呼?”
花无缺摇头,不容任何质疑:“他不喜欢被打扰。”
此刻,秦不凡和杨婷婷相处良好。
如此温馨的气氛,他可不希望,被外人打扰。
李涛深感失落,倘若过去交集一番,兴许会搭个人脉,往后指不定就能帮上忙。
毕竟,这个家伙的身份,不同凡响。
如此通天人物,谁不渴求能够与之认识?
然而,他却不知,以秦不凡的身份,莫说此时与杨婷婷待在一起。
就算是平日,李涛也绝不够格与其攀谈。
黑洲蛮夷之地,常年战乱,黑洲国王曾经想拜访北漠,请求遮天战神出兵,平定战乱,并愿意以上万克拉黑洲盛产的钻石,作为报酬。
结果,最终连遮天战神的面都没见到。
不是秦不凡恃才傲物,正统之师,刀尖舔血。
秦不凡惜兵如命,纵然正统铁蹄下,举世绝无敌手,但他也不愿正统军任何一人,冒无谓的危险。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
李涛搓搓双手,尽量保持笑意。
花无缺嗯了声,而后开口:“一日内,处理好福利院的事情,否则,锦衣亲自下场。”
李涛吓得连忙点头。
若是锦衣亲自下场,那清理的便不单单是福利院了。
他们这群背后的利益裙带,怕是一个也逃不了干系。
尤其是先前趾高气扬,放言自己就是福利院土皇帝的王钊,非但脸色惨白,呆若木鸡,甚至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若是寻常人找茬子,凭借他的关系,即使做错了事,自罚三杯差不多也就结束了。
但,对面出头的人,身份太显赫。
这,怕是很难善了了。
同样,魂不守舍的李翠芬,也彻底陷入了惶恐不安当中。
“您二位先行离开,事情我们现在就办。”
李涛伸手示意花无缺先行。
老院长,秘书长紧随其后。
一群人没耽搁,很快就离开了现场,而,此时的秦不凡,直接牵起杨婷婷的小手心,离开了福利院。
门外,枫叶漫天。
车水马龙。
虽然时值深秋,但,空气良好,景色宜人。
扎着麻花辫,鼓起一双水灵灵大眼睛的杨婷婷,忍不住长长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眉梢正好扬起,弯弯如月。
“高兴吗?”秦不凡笑道。
杨婷婷重重得点动脑袋:“高兴。”
“走,哥哥带你吃东西去。”秦不凡道。
“哥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杨婷婷背起小手,蹦蹦跳跳,高高翘起的羊尾辫,迎风悠扬。
赤子单纯,童年真好。
“我啊……”
秦不凡顿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秦不凡。”
“嗯,好熟悉的名字啊。”杨婷婷小小的脑袋轻轻点动,像鸽子啄食。
于她模糊的记忆中,自己的亲哥哥,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这番看似寻常的对白,不仅让杨婷婷有模糊的记忆,更是陡然勾起了秦不凡的回忆。
曾经。
同样有那么一个性情羞涩,举止温柔的少女,问过他叫什么名字?
他们初遇于边境。
也是秦不凡第六次境外执行特级任务的中途,认识的朴素少女。
十七八岁的年纪,就担负起一家的饮食起居。
每天,天还没亮,便要上山采药,然后拿到山下变卖,最后换钱买粮,周而复始,日日如此。
她住的那个地方,有座山,很大,很辽阔,同时臭名昭著。
境外走私,山匪流窜。
险象环生。
迫于生活压力的她,虽然知道,每次进山,都是一场舍生忘死的修行。
可,不得不去。
不去,家里就没药换钱,再换粮。
她,会饿死的。
如果,不是那次秦不凡正巧合遇见遭遇危险的她,她的人生,应该早早定格在那年暮雪皑皑的深冬了。
他救下了她。
再之后,也是得益于她对广袤深山的熟悉程度,最终的任务,非常成功。
正是那一战,秦不凡名声大躁,从此开始成神之路。
靠着同僚几辈子都未必能攒来的功勋,于第二年的初春,正式荣膺北漠将首之职,成为他们那一代的四方战将之首。
年仅二十,铸就传奇。
此后,扬名三军,如日中天。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孩子总是单纯的,经历两个小时的接触,她基本认定秦不凡,以后就是自己的亲哥哥。
于是。
一大一小,心无芥蒂。
就这么手牵手,走在枫叶笼罩的人行道上。
只是,近前的哥哥,突然静默不语,这让杨婷婷,忍不住问了句。
秦不凡回过神来,笑道:“想起了一个人。”
杨婷婷扬起稚嫩的脸颊,扑闪着大眼睛,脱口而出道:“谁呀?”
“她叫姬小草。”
秦不凡抱起杨婷婷,语气温柔道。
山河万里,家国辽阔。
有的人生来富贵,无忧无虑,不为世俗束缚。
甚至,拿着父辈积攒下来的家底和资本,横行无忌,张扬高调。
譬如,李倩与谢文健。
有的人,则生来贫寒,终日不饱腹。
可,即使如此。
离别之际,也想着如何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
三天三夜。
不知道手指被扎了多少针,这才临时做出了两双大码棉布鞋,希望秦不凡能够用得上。
当然,她也只能送这些东西了。
那一天,她站在风中。
垂下满是失落的目光,轻轻伏在秦不凡的肩头,心里默默诉说。
山里的姑娘,如果相中了儿郎,都会亲手缝两双鞋。
一双定情,一双订婚,寓意为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些话,秦不凡听不道。
唯有她心知肚明。
“哥哥,都要离别了,你抱抱我好吗?”
“嗯。”
简简单单的要求,然后,她怯生生揽起秦不凡的腰杆,笑中含泪,无人看见。
平淡岁月,一闪而逝。
后知后觉的秦不凡,直到阔别一年,重返深山,听村子里的老人笑谈间隙,才明白,那两双鞋的意义。
可惜,没了她在场。
有人说,她从父母双双生病过世之后,终于心灰意冷,走进了山,就再也没出来过。
也有人说,她远嫁外地,再也不会回来了。
还有人说,她在山里救了一个来历不俗的耄耋老人,老人可怜她,将她带走了,并妥善安置了她父母的后事。
总之,她不见了。
名为小草,命如小草。
连最后的消失,都不痛不痒,无人问津。
“北凉山,姬小草,我这辈子,都没法忘怀。”
秦不凡展颜微笑,冲着杨婷婷,义正言辞道。
年幼的小女生,哪里懂得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