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医馆，大老远就能看到医馆外面的粥场多了兵卒把守，点着火把，照得灯火通明。

    陈成也不甚在意。

    刚才他在朱标府上就已经知道叔父去了衙门，去了衙门，衙门自然会管，这会儿粥场上有兵，是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他只是意外这些士卒中有个子矮的，带个人，扛片大刀去柳老郎中的医馆……矮的？是够矮的，偏偏扛了一把门板一样的九孔连环刀，好家伙，个子那么矮，却扛个这么大的刀，不说怎么挥舞，把自己压翻了呢。

    再定睛一看，那哪是什么兵卒，那不是韩胖丫么，她带个人，自己扛着门板一样的大刀。

    带着的那人去了医馆。

    她却扛个大刀在门口游弋。

    陈成都惊炸了。

    这女丫？

    我是帮她的呀，就算当时人身蛇首吓到了她，那也是误会，后来我不是试着解释，说什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看似我一代大侠，要留她一言，实际上就是想告诉她，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一见面，就将我的眼睛打肿了，我知道是误会，都没想过会去报复，可你看看她要干什么？

    她竟然扛了一把比自己个子还高的大刀找我，站在我师傅家门口。

    她想干什么？

    堵我的吧。

    她知道是我？

    不对呀，当时我人身蛇首，她都认出来是我？

    就算她认得出来也不对呀，今天以前，我可从来也没见过她，她怎么知道找来我师傅家堵我呢？

    陈成停下脚步，陷入沉思。

    很快他就侥幸心理作祟，觉得只是碰巧了，也许她带个大人找妖怪，走累了，过来讨杯水喝。

    或者她吓生病了，她家有人生着病，刚才进去的她哥还是她爹，找师傅给拾点药？

    陈成又向医馆走去。

    不对，眼睛上被打了一拳，挺重的，会不会还在青紫着，看到这伤，说不定她能对号入座上，这样吧，临时掩饰一下，还用涂面术？

    涂成我自己么？

    为了保险，我不涂自己，涂成柴虎。

    陈成往脸上一抹，就是一个假柴虎。

    黑夜中也不知道像不像，不过应该有个七八分像，到了如果她觉得不像，拦着我追问，我就告诉她，我是柴虎他弟弟柴豹。

    心里越来越淡然。

    这就叫淡定自若。

    转眼间就走到了门口。

    四目对视一眼，韩胖丫的脸其实也不算胖，只是有点儿婴儿圆，此时一脸凶悍，眼睛里迸射着仇视的火焰。

    陈成心虚，鬼使神差道：“姐姐好。”

    韩胖丫愣了一下。

    管她姐姐还是妹妹呢。

    骗过了。

    借她走神，陈成顺势走了进去。

    屋子里师傅蜷缩在太师椅上咳嗽，柴虎忙忙碌碌，不知是在为师傅煎药，还是在为别人煎药，那位朱管家伯伯曾经在集市上遇到过的韩老爷在屋内，就坐在师傅对面。

    屋里韩老爷一个在说话。

    韩老爷说：“老柳。你真的把人给等来了？你肯定不是假的？你是个书呆子，你说什么我可不信。”

    哦。

    说的是我么？

    师傅还在等别人不成？

    门口一个像柴虎的人进来。

    屋子里一个柴虎到处忙碌。

    门口的柴虎个儿高。

    屋子里的柴虎似乎矮了那么一点儿。

    韩老爷初时还不在意，但旋即像是被刺到了一样，猛地回首，双目如炬，断然喝道：“你是何人？”

    陈成一直在防备韩胖丫。

    他催眠了一样在告诉自己就是柴豹，此时也不管是不是韩胖丫问的，脱口道：“我是柴虎的弟弟柴豹，我来找我哥……”

    奔出来的柴虎震惊呆立。

    他恐惧地喊一声：“师傅，我没有弟弟呀。”

    柳老先生却识得破，哂笑一声道：“你弟弟？你师弟。你看他画的，细看像真人么？长着一张平脸，跟逗乐一样。”

    他说：“成儿，快来，给韩老先生鞠个躬。他也能成你先生。”

    韩先生断然拒绝道：“我不授徒。卸甲归田图个清静，我不收徒，潜龙也好，真龙也罢，少来烦我。”

    陈成犹豫要不要解了脸上的法术。

    韩先生冷哼一声，陈成就觉得面孔被什么攻破了，受术法反噬，肺腑轻微翻腾。

    陈成顺从地走到柳老先生身边，先站直，再给韩先生鞠躬说：“韩先生。是您呀，我叔父说了，您是大隐士，对您要尊重……”

    这是学管家伯伯呢。

    韩先生的眼神像两把剜心的剑，闪着光芒，陈成怀疑这是什么术法，往师傅身边靠靠，免得他突然向自己发难。

    柳老先生没好气地说：“好啦。好啦。韩先生来看看我，他爱女被妖吓一跳，带着他出来寻妖，他顺道拐进来，看看我死了没有。”

    说到这儿，他又冲韩先生冷笑，讥笑说：“对个孩子如临大敌，像什么话？你要吓着我徒儿，你又赔不起。就你家那小胖丫，比我弟子差远了。”

    韩先生呵呵冷笑。

    他突然俯身一坐，问陈成：“傲雪说的妖，就是你吧？”

    陈成茫然。

    不能承认呀。

    裤子都脱了，还搂着她，在她腹部蹭了蹭。

    韩先生问：“要不要我将她喊来辨认、辨认？别说她见了你的真容，就是没见，也认得出你来，你定然不知道，兵家有追踪人的本领，你扔了你的外衣，你以为上头没味，没痕迹，不分衣裳大小么？”

    那也不承认。

    陈成冷静地说：“兵家追踪术？只有你父女会对吗？那你父女岂不是说是谁就是谁？我还需要辩解吗？”

    韩先生愣了一下。

    柳老先生哈哈大笑。

    韩先生不甘心道：“你从山中来？这口才和狡辩的能力难不成还是天生的？”

    陈成轻声说：“韩老爷你先讲是怎么一回事呀，我糊涂着呢？我师傅也在，你要是讲得对，他跟我爹一样，也不会护着我。”

    这话说的。

    不指望他护着你，你别老往他身边靠，我们一起去外头？

    这是山里来的？

    这是一直住在深山老林中的人？

    老柳被人骗了吧？

    韩先生白了陈成一眼，就面朝柳老先生，只与他讲怎么回事，告诉说：“傲雪揍过他们朱家的人，今天一下学，他们朱家的公子们就带一群人来堵傲雪，傲雪正和他们大打出手，打得正顺手，突然跳出来一个人身蛇首的妖怪，把朱家的公子哥吓得一哄而散，把傲雪也吓了一大跳……”

    陈成在心里嘟囔：还打得正顺手？

    外头有人高举符箓，你闺女知道吗？她不会不知道对吧，回家之后，捡好话与你讲，你还信以为真，以为她以少敌多，还正顺手。

    韩先生不知道他在腹诽，用手一指他，告诉说：“老柳你看这小子眼睛，这个黑眼圈是怎么回事儿？还需要我抓他证据？就他不缺作案的手段，如果我没看错，刚刚他进来，就是在自己脸上施了涂面术，你来告诉我，他能涂个假人，他能不能涂成人身蛇首？装扮成妖怪冲进去。”

    陈成问：“他涂成人身蛇首，冲进去干什么呢？”

    柳老先生笑道：“是呀。他涂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