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受伤的人多数都不严重,大鱼也好,鱼妖也罢,就那些手段,用尾抽打,用嘴撕咬,抽打多数由船体承受了,而撕咬,鱼嘴不是蛇嘴,多数的鱼不能一口吞一人,只要你不落水被鱼围住,都是撕些皮外伤,伤口不化脓,不算严重,如果日后伤口化脓,严重不严重就都一个样,九死一生。
陈成到医馆帮忙,就是帮着包扎,帮着安慰人,很多被鱼咬伤的人,说什么也不信是鱼,鱼米之乡的百姓还没见过鱼吗?
啥鱼长一口牙?
不但受伤的人自己担忧害怕,周围亲戚邻居都一样担忧害怕。
他们都担心被妖咬了,中了妖毒,不定哪个半夜三更爬起来,他已经不再是他,而是到处咬人的妖。
师徒仨人,加上后来加入进来的韩胖丫,一共四个人,手忙脚乱,又是清创,又是敷药,又是包扎,还要连带不停安慰伤者和家属,没听说过谁被鱼咬变身的。
问题是人家也没见过咬人的鱼呀。
你说人家信不信?
到半夜了。
柳老郎中清点一下药,突然乐了,笑道:“马上断药了,明天再来的,治不了了,又可以图清闲。”
陈成问他:“不托人驾舟,去北方去买药材?”
有能力去的人你指使不动,没能力去的人,人家也没法去,而有能力也愿意去的,只怕你又付不起钱。
柳老郎中不想搭理他。
说真心话,怕这孩子学坏了,说假话,自己嫌麻烦。
医馆静下来了,人裹完伤就走,没有谁因为受伤被救治,来送碗茶水,外头却声势巨大,一些请来的道士们拿着丰厚的回报给镇上作法。
人都感谢他们去了,弄得跟全镇的庆典一样。
柳老郎中就是小心眼的人,立刻就叮嘱柴虎:“药剩的不多了,明天再有治伤的,你记得大涨价,不涨个十倍、八倍的不像话。我们忙得饭都没吃,都没人说个谢,以为扔点铜板就完事了?”
柴虎特别能领会。
今天人多一乱,大家都忧心,柳老郎中都忘了涨价了,是柴虎记着,这才涨了两倍。
明天?
不涨价没辙,没药了。
陈成有点嫌师傅奸猾,想多说几句,韩胖丫就拽他走,到了外头,让他看人山人海的人,盯着那些道士作法。
她告诉说:“你师傅气到了。咱们都累得差点爬不起来,你看人家裹完伤,就跑出来干啥来了?你不涨价,人家也不觉得你好,你原先救几个人,还是只能救几个人。涨价反而能让轻伤的人不来占那份药。你要因为涨价与你师傅吵架,你师傅肯定伤心,天已经黑了,快半夜了,回去睡觉吧。”
陈成又看到了百晓生。
百晓生没有上台去和其它道士一样作法。
人不是请他了吗?
陈成又好奇起来,难道这个钱他还知道不挣?
他还知道光靠作法,人不与鱼争会饿死?
要是这样,他反而不是坏人,也许真不是反贼呢。
这是有根据的,反贼作乱,不就是想让人没粮食吃吗?没粮食吃了,人家才跟着他们一起作乱呀。
如果百晓生支持大伙打鱼,那么他是反贼的可能性又降低了。
韩胖丫教训说:“陈成你真是山里来的乡下人,太善良,不识时务,一点都不知道圆滑,长大之后有你吃的亏。”
陈成茫然回看她一眼。
你圆滑,要真圆滑,你也不会三句话不合心意,你就亮起白馍一样的拳头吧?
就知道他不服。
虽然是在教训这山里来的少年,韩胖丫嘴角上却是笑意充盈。
不正是他善良、勇敢,这才一看到朱家的公子哥们十几个围着自己打架,就路见不平给跳了出来吗?
自己还打了他一拳。
那一拳虽然不算重,但一分力都没收,今天还是个大黑眼圈呢,当时就见他一阵摇晃,蛇头都打回人头。
他是被打得太狠,搂着自己怕再挨,结果把自己衣裳给拽断了的,不是故意的,要真是故意的,他也不会赶紧跳出圈外,冒充大侠。
对呢,临走,他竟然还知道把自己的外衣留下。
她这会儿想着陈成,就觉得都好了,倒是忘了她昨晚扛了一把巨刀出来找人。
陈成连忙说:“对了。都还没吃饭,我回家去,春娘一定烹了很多饭,我带来一起吃,师傅还没吃呢。”
韩胖丫点点头。
陈成前脚一迈步,她后脚就跟上了,主动说:“看你小身板也拿不动,唉,算了,我跟你一起去拿。”
陈成大不自然。
今天朱管家朱伯伯还提醒自己,这又领她回自己家?
但是她爹不在,她和师傅、柴虎一样都还没吃晚饭,而且自己一个人拿饭菜,也不定能拿得完。
走在路上,韩胖丫问陈成:“你的变脸术?多久失效?”
陈成还真不知道。
他说:“此术三、五个月都不失效,就是我法术低微,脑海中真人画不出来,看着不太像,所以扮妖怪还行,扮人能认出来。”
韩胖丫问他:“如果你修行下去,将来会不会跟真人一样呢?”
陈成好奇道:“为什么?”
韩胖丫说:“我爹腿上有伤,可朝廷一有事,就有人登门请他,我想变成我爹,替他去。”
陈成大受感动。
他想了想说:“我以后学学绘画,会绘画了,人或许就像了。”
说着话,他却留意着人群中移动的百晓生,百晓生在向前移动,他也连忙有意无意地跟在后面。
隔了十几个人,人太多,杂乱无章,这回陈成敢肯定百晓生发现不了自己。
陈成看到百晓生和一个高大的年轻人站在一起,那个年轻人掏出一个玉匣,玉匣一拿出来,陈成立刻感受到禁制的波动。
不是陈成厉害,禁制是抵销外透的力量的,如果内部的力量不稳定,比如妖兽活着的跳动的心脏,那禁制,如果没有大师亲手去下,自然也会有能量在波动,练气士们或许感觉不到里头装了什么东西,但是却能感觉到一股一股的波动。
百晓生站在普通人中间,周围的人都没有异样,他自然也不会太在意,也许他认为人多就是一种掩饰。
陈成集中所有的听力关注过去,却还是听不清楚。
百晓生似乎很放心,还准备打开玉匣看看,年轻人一下按在他手上,摇了摇头,然后,他俩在说话,只见谈笑风声,却没有声音。
陈成很快醒悟,不是自己的距离不够近,而是他们用了什么屏蔽的术法四周,此时,你即便问他们身边的人,只怕也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内容。
这真是,刚刚降低了对他的怀疑,他就更让人怀疑。
韩胖丫催促他走。
他这就从一旁往前挤扛。
如果百晓生不是反贼,为什么他不设法破坏百姓们去打鱼呢?
而且他们至今没有动静。
是忌惮朱标叔叔吗?
猛然间,他忽然想起韩胖丫的父亲来。
以前不知道有这号人物,现在一想,他应该比朱标叔叔更让反贼忌惮吧。
但韩老爷却连夜走了。
是朝廷召他?
还是反贼的伎俩,调虎离山,对,调虎离山,韩老爷走得太匆忙,把韩胖丫都留下里了,是不是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