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成带了秋意，站上齐无真的法舟。
齐无真驱舟，红花投前带路，法舟冲开河水上浮起的一层薄冰，在寒风和夜色之中，轻快地顺流往下。
已经是冬天。
到了夜晚，水面已经结冰。
白天太阳一热，风一吹，河中的冰会重新化开，变得波光粼粼，即便如此，这样的天气，也该到蟒蚺的临界点了吧。或许它们已经修炼有成，更耐寒一些，但种子没变之前，除非像红花一样天赋异禀，种子变龙，否则不应该改变冷血的体质才对。这种情况，应该是利我害敌的。
寒风扬起他们的发丝，也顺势刮起陈成身上火红的披风。
夜色也掩不住他白袍如雪，披风似火的神气，这分明是一股勃发的精气神，秋意站一旁看得意乱，忍不住说：“夫君。你穿红色好看呢。”
齐无真忍不住打断他们卿卿我我，大声问陈成：“公子呀，咱们为什么非要将战场布置去下游？”
他的意思是说，战场布置在河湾，岸上人和妖能更好地对敌，水中又是红花盘踞多日，为何非要舍近求远，把阵势和战场放到下游，增加一些人力和物力。
陈成想了一下说：“焚河煮水，屠杀妖蛇，一旦污了河流，日后红花住哪儿呢？”
舟前的红花听得激越，半截身子都出了水。
齐无真吓了一跳，提醒它说：“红花别乱舞，法舟撞着你了。”
红花又伏了下去。
河水归于平静。
陈成问红花：“水里有没有还活着的水草，有的话，红花你拉出来，给我看一看。”
有。
河下河床上的温度要高一些，仍有水草，红花拉出来一段，陈成俯身用手抓过，试了几试韧性，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不是水草横生的季节呀。
齐无真连忙建议说：“准备在河水中施展缠绕术？这个也没关系，注入木元，死去的水藤也能活来一会儿。”
陈成说：“一时半会根本找不来，这河水里中的，又短又不结实，根本用不成，而且施术的成本好大。”
齐无真问：“那怎么办？如果是一只蟒蚺，好对付，要是一群蟒蚺怎么办？”
陈成想了一会儿说：“难道非要我们煮河断流么，是煮河好，还是冻河好……咱们为了建造地宫，加工出大量的硝石和石灰？后来石灰停了，但硝石却没停，囤积了很多对吧？”
齐无真说：“是呀。你不是想造黑火药吗，现在造火药也来不及吧。”
陈成说：“还能造冰。”
齐无真道：“造冰干什么？”他骇然道：“我知道了。”
陈成说：“我们回去吧，把硝石粉装到肠衣袋中，找不到肠衣袋，就用油纸密封，全部运出来，沉到这一段河水中去，不好计算需要多少，干脆能用就全部都用上，剩一些，再从空中喷洒，到时候你再御水，让后面的水涌去冰面，再喷洒硝石粉，免得有蟒蚺警觉，跑出来得早。”
齐无真低声问：“要是冻不死冻不住呢？”
陈成说：“冰中挣脱，浑身都是伤，要不再喷点石灰粉，让它们疼疼，到这份上，什么道术都忘了，射杀。”
回去之后，一声令下，鹿妖们就忙碌起来，但是肠衣袋不够，油布也不够，陈成让牛爷指挥它们，放在木车上，运去河两岸，盖上木板，上面再铺满干草掩饰，守着食草妖，关键时投河。
干完这些，天就要大亮了。
然而两边的阵还没有布置好，家中又都传开了，野风山要来攻打，越忙越乱，越乱越出错，越出错越好不了。
陈成让传令下去，告诉说：“不要慌，不要紧，时间还够，起码也要到中午来，说不定今天不来，明天来。”
又挑了一些身强力壮的鹿妖威逼利诱，带去帮忙。
那边的阵型还没布置完，放哨的臭鼬就飞快奔驰回来。
她喘气着，惊恐着，禀报说：“主人。妖兵已经出山了，十余只蟒蚺妖，由一位年轻将军指挥着。”
陈成皱起眉头，问齐无真：“十余只？”
他又问：“是训蟒蚺的人家么？”
齐无真道：“夜里不是有人自称本太子，有可能是龙族，淮水有龙，是四渎龙神，是蛟龙家族。”
陈成叹息。
齐无真说：“如果它是龙族，一定是为红花而来，野风山还请不来他，或许请他，就是报告红花的行踪。”
陈成想了一下说：“传闻野龙为逆。”
齐无真说：“没错。野龙为逆，龙族就会派龙蛇将它带走，表面上是为了应付道宗，而实际上是为了繁衍后代。”
陈成愣了一下。
齐无真道：“龙子难育，四海龙王本就是一家人，四渎也是近亲，往来都是他们一大家子自相婚配。”
陈成说：“明白了。来抓红花，就是判断红花已经成龙，是野龙，带走婚配，帮助他们延续血脉。”
齐无真问：“这样我们还战么？”
陈成愣了一下，道：“不战还能怎么办？”
齐无真说：“跑呀。要是咱们战了，赢了，得罪淮龙王，输了，红花要被带走，不如咱们跑吧？”
陈成迟疑道：“得罪了淮龙王会怎么样？”
齐无真道：“不知道。谁没事得罪他干什么呢？就连普通的宗门，也不敢说就敢与龙族为敌呀。”
陈成说：“龙不怕低温，这个年轻的将领如果是龙，就要调整一下，在阵中布阵，让红花引诱他进阵，我们把桐油集中起来，把通风铜管全部拿来，然后注油烹他，烹了它，也许可以让小妖们都尝尝味道，天上龙肉，你想吃不？要是能给我剖了才好呢，可惜呀，还是要应以万全，不可冒险。”
齐无真着急道：“龙族势力真的很大。”
陈成说：“大又如何，四海龙王在水里，以后我们少过江河湖海，过也不能自称陈成，应该不要紧吧。”
齐无真想了一下说：“要打的话，别烧它，活捉最好，我记得你拔过白蛟的蛟筋，已经祭炼过多次。”
陈成想了一下说：“太冒险，没打过龙，不知强弱，不能给机会，能烧死就烧死。”
齐无真想想也是。
你为了活捉蛟龙，把自家人玩死一片咋办？
陈成又说：“你我都是水道人，怕龙，完全不应该呀，别愁眉苦脸的，杀了它，看看它的内丹，说不定解我的困厄。”
纪羽挤来。
一听他俩在讨论屠龙，张口就道：“你俩屠龙，真是正经龙族来了，你俩屠？屠完你俩，屠光我们。”
刚刚说完，外头来报，阵法终于布置好了。
那就好。
阵法完成，就等着这些蟒蚺和龙来试试吧，陈成想了一下，带了两罐真酒，带上红花和齐无真一起上了法舟。
要是能活捉，拔了皮多好？
红花的道行就又可以向前一步，自己也一定获益匪浅，说不定还能解猛虎之厄。
自古龙与虎，就被人看成阴阳一样，蛟龙内丹就是对治疗自己没用，也一定可以让自己触类旁通。
齐无真不知想到哪去了，大概烧焦的龙肉已经馋到他，他咕咚咽了一口吐沫。
天空中风云际会。
就是龙。
什么龙不知道，这风云已经来了。
行进中，黑风大王也是激动无比，带着妖兵一路迅猛奔驰，而龙太子，已经飞在蟒蚺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