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不是一件小事。

    女婿可以蠢点儿，笨点儿，只要没有不良嗜好，怎么都好说。说到这个不良嗜好，所能想到的就是服五石散，吸曼陀罗，赌博成瘾，酒醉终日，别的真的想不到。但这个女婿，显然刷新了普通人不良嗜好的种类。秋夫人强行带走秋意，就回了镇上，齐无真说她回去给秋星海大吵了一架，要带秋意走，秋星海帮着打掩护，说刚把护送他们的人遣散回宿州过年，给人家定好了来接的日子，他们才没立刻走，而是在镇上住了下来。秋星海让齐无真回来，让陈成诚心诚意去认错。

    认什么错呢？

    错在什么地方呢？

    陈成默默把他的残龙什么的收拾好，就拿大嘴套了辆车，把龙太子装上，厚实的毛皮围上，各种药品带上，就一路回镇了。

    不是他非要带着这龙太子。

    刚刚接起来的身躯，留给别人看着不放心，不是媳妇把人剁吧了，人家会这样吗？带上看着情况才安心。

    再说，见证着它的好转，记录每一日它的变化，不也是求道的内容吗？

    与齐无真一起匆匆到了镇上。

    回到很久都没有回去过的家，就是一场声势浩大的三堂会审。

    秋夫人坐中间，秋星海坐左边，蓝采和坐右边，等着看这个姑爷怎么说，现在木已成舟，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让他们和离吗，能挽救就要再挽救一回，这不是服五石散，不是吸曼陀罗，不是酒瘾，不是赌瘾，也不是日日外宿，去嫖，只算是一种不良嗜好吧，弄个龙，拔拔看个究竟。

    这孩子应该是可以挽救的。

    人谁没错？

    圣人也会有过错，只要知错能改，就给他这个机会，对不对？

    春娘早已胆战心惊。

    推着齐无真过去，帮忙替陈成说话，这点不良嗜好，别说秋夫人，别说秋老爷，你让任何人都难顶得住呀。

    秋夫人看陈成恭敬站到面前，头发白着，眼睛红着，脸上开始长绒毛，其实看多了，也没有多少不适。

    那秋星海看多少年了，脸上毛也多，这问题不是很大。

    考虑嫁不嫁女儿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现在再看站相，再看恭敬，再看诚恳，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秋夫人猛一拍案，就开始了，她问：“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成一团茫然。

    他看向秋星海。

    秋星海掩饰地咳嗽一声，解释说：“剖这些走兽飞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哦。

    这呀。

    陈成老老实实地道：“两年多了。”

    秋夫人求证说：“不是自小就开始的？”

    陈成诚实地说：“不是。从小我就想，偷偷剖过，但我爹管我，他不让，见了会让我背圣人的书。”

    秋夫人问：“那你会背了吗？”

    陈成说：“十三经，十三经注疏，都背了，道藏也背了不少，娘，你问我，随便抽。”

    秋夫人震惊了。

    迅速和秋星海交换眼神。

    秋星海也震惊，迅速和蓝采和交换个眼神。

    齐无真连忙在一旁帮腔说：“我保证，我们公子倒背如流，不信你们随便抽，真的是天资聪慧，世间奇才。”

    他连忙说：“不都是被一颗白虎内丹给害的吗？那白虎内丹怎么服的，这个我知道，不知道秋意给你们讲了没有？当时我和公子还不认识，想捉了他们，胁迫他们，他们就跑，跑去了野风山……那个啥，他原先定亲的那小娘子不听话，跟她娘吵嘴，夜里乱跑，被山上的妖掳走了。陈成也是为了救她，带着内丹冒充大妖，人顺利救回来了，却把白虎内丹给吞服了，从此道途几乎走到尽头。”

    秋夫人心有怜悯，轻声道：“我听他们说了，是这样的呀，这我知道，还去青云宗去治病，结果认识了秋意。”

    齐无真道：“对。对。对。”

    秋夫人问：“什么时候就给染上了这嗜好呢？”

    蓝采和也插言，问陈成：“你剖这些飞禽走兽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有没有一种发泄出来的快感？”

    陈成摇了摇头说：“没有。”

    蓝采和问：“那是什么感觉呢？”

    陈成想了一下说：“喜悦吧，你想不通的东西，没见过的道理就呈现在眼前了，就是那种豁然开朗，欣喜若狂……”

    秋夫人震惊道：“就这么高兴呢？你杀个什么，你能欢喜若狂呢？”

    陈成无奈地承认。

    不然呢。

    不然我剖这些飞禽走兽游鱼干什么呢？

    秋夫人问：“一共剖了多少？”

    陈成想了一下说：“忘了。没数过，最多一天剖几十。”

    他扭头问齐无真：“上次和野风山打仗，有多少头？就过后哪天剖得最多。”

    齐无真警惕地拉拉他，摇了摇头。

    你这么诚实干什么？

    你不会说这头龙是第一个么？

    秋夫人又问：“你为什么要去剖它们呢？”

    齐无真正要说话，秋夫人早就看出他在下头有小动作，请求说：“齐真人，我问我女婿话呢，你能闭嘴吗？”

    齐无真连忙说：“可以。可以。我就是怕他乱说，有时候他这个人吧，有时候聪明绝顶，有时候，根本不懂一些东西。”

    秋夫人不理他。

    我能不知道，你想让他说谎，这孩子就这点好，错犯了，他认，他说实话，被你教教，他该说不说，不是骗人吗？

    陈成低落地说：“为了治病，也是为了求道，不是为了残杀生灵，往往都是死了的，几乎没活的。娘。就这条蛟龙是活的，我想着我剖完，再给它缝好，把它救活，然后就当是它来攻打我们的惩戒。没想到出了意外，秋意不知道它还活着，割肉招待你们，为了救它，没办法，只好把它的头装死了的鹿妖身上了。”

    砰地一声。

    蓝采和椅子翻了，在地上乱摸着站起来。

    他不是秋家的人，秋星海为表示敬重，把他拉来打圆场。

    他不敢相信道：“你把它剖了，缝缝还能活？这可能么？还给它缝鹿身上，你咋怎么敢想呢，我不信。”

    他增加筹码说：“你要说的是真的，我给你看病。”

    陈成没好气看他一眼。

    你以为我没听人说过大话吗？青云宗不是说他们能看好吗，看好了吗，看哪去了，看中我的肉了。

    看中我的阳魄了。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儿，我信你呢？

    但这是秋意的长辈，不能这么直接怼，要礼貌，陈成客客气气地说：“我的病，你治不好。”

    秋星海不干了。

    他问陈成：“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说他治不好？他治不好，谁能治好？”

    陈成说：“我自己。我已经快了，我已经查明原因了，想必三年五载之后，我就能把自己治好，就不会让秋意一想到就难受，一想起来就落泪了。”

    秋夫人先落泪了。

    她认了。

    但剖飞禽走兽，你就能治好自己的病吗，傻孩子。

    秋夫人说：“蓝老先生深不可测，你让他给你看看，看好就行了，好不好？”

    陈成摇了摇头。

    他肯定地说：“他看不好。我穷极修道，可以肯定这世间修道，都修得有问题，虽然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