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黑龙神行车马行反而没动静了。
你们不是根本劝不住,不顾敌我差距,信誓旦旦要攻打青云宗么?说好的要去攻打青云宗的?
你们要给全天下看一场笑话吗?
赵直心有余悸,开始揩汗,是自己找不到陈成,只能找秋意说服,已经把她给说服了?她能不能影响到黑龙神行车马行的决定?
说她和陈成是黑龙神行车马行的东家,我咋那么不信呢?
这少年夫妻俩能掌管那么大的家业?为外人代持吧?
不管怎么说,他们没有如期出兵,是不是悬崖勒马不打了?
很快,人和妖就都能掉头回家去?
有些黑龙神行车马行的人和妖也开始着急了,外头都在笑话我们呢,说好的去打青云宗,怎么就不打了呢?
听人说,好多在青云宗读书求道的人家都已经去接自家人了,他们人正少,心正乱,我们不去打了,他们会不会返回宗门呢?
纪羽也有这样那样的疑问。
追在齐无真后面问:“要是不打了,我可就把杨行意给放了,你们要是怂了,我可真放人了,都快被满大街的人讥笑死了。到底动手不动手?”
齐无真抬头看看天,告诉道:“东家自有决断,你好好的,今日笑话我们的,改日就笑不出来了。”
是么?
秋意也找到陈成。
她是松一口气,告诉道:“是不是不打了?要不把人散了吧?赵直说了,只要你听他的话,他就保你六科同考,他已经给上官争取了,他当着我的面写的信,封起来让人送走的。他说了,你入了天庭,做了大官,再来收拾青云宗这样不法的宗门不迟,到时候名正言顺,现在你这是募私兵呢。”
陈成愣了一下,小声说:“真的信已经送走了?”
秋意说:“真的。你是我大唐开科考一来,唯一一个报六科的考生,别人就是想报,地方上怕闹笑话,也不允许他报。”
陈成说:“信送走了,他就要不回来了吧?”
秋意点了点头。
陈成说:“媳妇你没有一心软,就答应他吧?”
秋意说:“我什么都没答应呀,我想着箭在弦上,想停也停不下来,就说,我试着劝劝去……没直接答应。”
陈成连连点头。
那就好。
他梳理说:“一码是一码,科考是科考,替天行道是替天行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要挟官府让他给咱报六科呢。咱不是这样的人,是吧,媳妇。报六科是他自愿的,和我俩没一点关系,谁也没提一个字吧。”
得到了肯定。
他说:“不打青云宗不是沦为笑谈了吗?肯定要打,只不过这两天时机不佳。”
秋意骇然道:“还是要打?我给你说,咱爹马上也到了,报信的已经来了,他来了,还会让咱们去打青云宗么?”
陈成鼓励道:“压力再大,也要顶住,兵法有云,机难得而易失。又有云,过犹不及。去的早,未必就是时机成熟,不要因为别人笑话两句就心烦意乱,纪羽就乱了,也不要因为劝阻的力量大就顶不住,媳妇,为了一战而胜,你要顶住呀。”
为了安定秋意。
他拉着秋意的手就走,感觉都是汗,还用手给她扒开,搓走汗水,按在自己衣衫上揩揩,然后把她带去自己的鹤前……
秋意一下震惊。
她指了,结结巴巴道:“这是鹤?”
蓝脑袋,虎皮身,五色翅膀,孔雀一样的尾巴,大腿都是火焰状,这是什么玩意?这是一只大仙鹤?
陈成说:“它没展翅,一条腿拄地,你看不清全貌。小仙。飞起来,天空中展开翅膀给看看。”
大鹤冲天而起。
到了天上展开两面巨大的翅膀,就像是铺开天地的一团黑云。
飞到空中,离得太远,鹤心通灵起到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它就展开双翼,在城里飞了一圈才掉头回来。
秋意张开嘴巴,张开了就难以合拢。
你这是去攻打青云宗?
还是忙趁东风放彩凤?
鹤飞的不算高,在城中掠过盘旋,已经不是一人两人看到过,众人争先惊叹:“这飞的是什么鸟?”
鸟掠过看似时间简短,却在人心头久久盘旋。
城中很快就关联上青云宗和黑龙神行车马行,很多百姓说:“青云宗也怕了,都把五彩仙鸟拿出来了。”
也有人问:“为什么不是黑龙神行车马行?”
为什么不是呢?
感觉就不是,黑龙神行车马行是在地上跑的,他们哪来天上飞的,水墨丹青中才存在的神鸟呢。
城中众人心中又开始沉甸甸的。
虽然讥笑几回黑龙神行车马行,那是因为他们是不甘心的凡人,有些人家,就住在自己的隔壁,笑话、笑话他,那是因为他们心存妄想,心比天高,不切实际又胆大妄为,却不是想让他们被青云宗杀一个丢盔弃甲,血流成河,那都是我们凡人弱小的命呀,那都是我们的乡邻呀。
不知何时,一阵风来,叶文苑的袍子被掀了起来,他亲自看着叶瑾,害怕叶瑾这个时侯离家去了黑龙神行车马行。
眼看东南风起来,天气如同人的心情,已经像打开墨水瓶。
他幽幽道:“都已经习惯了黑龙神行车马行的又快又便宜了,要是没了,也不方便。”
叶瑾激动地说:“爹。你既然不想让黑龙神行车马行灭亡,那你为什么不站在陈成这边呢,商会还有那么多人手呢。”
叶文苑心潮起伏。
说的是呀。
你喜欢谁你就拥戴谁,不顾悬殊,随心所欲,你会跟着灭亡呀。
起风了。
起风了,看这天,只刮风不下雨,可是,不管下不下雨,都有利于青云宗。
青云宗的风雷翅是重宝,那是横扫真人的重宝。
几十年来,都没见青云宗动用过了,眼下风助雷势,雷助风势,黑龙神行车马行又失期,还能去进攻吗。
外头传来震天的响动。
伸着脖子的二管家大声喊道:“东家。东家。黑龙神行车马行动了,出兵了,已经出兵了,队伍拉得好长,打了很多幡,还?还?唱着歌。”
叶文苑有着城府。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
叶瑾却心里一紧,眼泪就下来了,立刻飞一般往外跑了去。
黑龙神行车马行的人马已经把道路铺满,有的看起来训练有素,有的看起来尽心竭力想走齐却走不齐。
有人和妖昂首挺胸,有人和妖横眉怒目,有人和妖情绪激昂,哪怕是面对仙阀宗门,唯独没有人低头哀伤。
百姓们却忽而现出悲伤。
慷慨而去,正是一个个大唐的男儿。
幡被人打了起来。
一排“黑龙吸鹤”的字样。
一排“吊民伐罪”的字样。
一排“替天行道”的字样。
一排“只诛首犯”的字样。
一排“黑龙无敌”的字样。
……
一排又一排。
你打这么多旗帜干什么呢?
字迹出现在人眼前。
无声的呐喊。
无声的咆哮。
像一条黑龙在人心头盘旋。
这不是道术。
这是道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