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毕竟是大唐。

    也就是两淮被水淹没，使得人烟稀少，狐怪似想要抬头，但还是被官府和黑龙神行车马行一起治了下去。

    往余州去，那是越走，村镇人烟越多，人迹多了，不似妖怪，相互往来不多，发现了妖，就会想着驱逐，驱逐不走，又见它害人，就会去请练气士，去告官府，所以给人的感觉越发安全。

    陈成也不是常出门的人，不要说去长安的道路，去余州的道路也不熟，走上路途，更算不好落脚，沿着大道走到哪是哪，对路途有了疑问，遇到路人就问路人，遇不到路人，就等入了村镇，就餐时问人。

    他开着机关车，身边坐着小妖，头上盘着仙鹤，一看就是不太好惹的练气士，这种模样走了一路，又行色匆匆，不曾东跑西看，一连几天下去，除了过桥过路，出于对自家运输生意的维护，看收钱的恶霸不顺，与他们起了几句争执，也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直到过了余州，忽然记起来春娘曾说自己是余州北面的人，不由心思一动，一路走着问着，看看知道不知道姓楚的大姓地主。

    齐无真现在已经是黑龙神行车马行的大掌柜，而且如愿抱上娇娘，要动机有动机，要人手不缺人手，要钱财不缺钱财，按说不可能说不替春娘回来看看，但结果如何，就没有再向自己提起过。

    难道他已经替春娘斩了大妖？

    还是他实地看了一番，还在瞅着时机？

    沿着一段废弃的河道，还真问到了个姓楚的大地主，是凤城当地有名的士绅，但和春娘告诉的有出入。

    这老楚家是有个楚家，只是那老东家没死，还健在，没有女儿，有个儿子，二人前几日还在凤城出现过。

    你看春娘说的什么？

    楚家那老头一大把年纪了，不停纳妾，一心想生个男丁，现在的这位，人家是有儿子的，这不符合吧。

    而且春娘说，她亲眼看到狐狸精把老头一口给吞了，现在人家还活着，要么不是同一家，要么就是春娘胡诌的。

    春娘撒谎的可能性不大。

    不要说齐无真不相信她撒谎，陈成也不相信，都是一家人了，没什么可能撒谎，编造一个不存在的身世，还带个姓楚的孩子，她捏造个不存在的人，一心缠着齐无真说报仇的事情，不是神经病吗？

    应该不是同一家人。

    但路过都路过了，陈成还是决定去看看。

    问到人家，开着机关车上门，老远就能看到一大片的桑梓林，一条水沟横过，就是一片说庄园不是庄园的大宅院。

    绕过小沟，从门前通过，停下来去看，大宅院还真是有些年头了，房子不似两淮的风格，没有直上多高的偏墙。

    陈成犹豫了片刻，计划是借口要喝口水。

    大白天宅门敞开一扇，有个庄稼汉坐在门口，像是家中仆役或者长工。

    陈成掩盖住大嘴的脸，让它别乱跑，而自己一个下了机关车，走了过去，见门口那仆役的目光惊讶，忽而觉得光喝口水，人家就给自己口水，喝完自己走不走？不利于弄清他们家情况，当下改了主意，直接问：“大哥。这儿有没有个叫罗春的？”不等人家说话，他心虚，就又连珠炮一样说：“罗春是我姐姐，失散了好些年，听人说落户来了这一代，嫁了个好人家，就找来看看……这一带，有这个人吗？”

    仆役愣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你是我们少奶-奶家亲戚？罗春是我们家少奶-奶呀。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她。”

    陈成愣了。

    罗春在我家呀。

    是他家少奶-奶，还在家里，还带自己去见她，这不可能呀。

    要是这样肯定有问题呀。

    问题还大了。

    妖怪化形，也不是自己想变啥样就变啥样的，就像牛爷，它现在为它只有四根指头发愁呢，你能变成一个人，全须全尾，生活在一起的人认不出来，就够难的了，以前玄坛，脑门上还留个斑，手还像是爪子呢，这是自己帮着他修行，才把他改造出来。而要冒充一个事实上存在的人，变成她的模样，就更难，首先画面你解决不了，你体型呢，你体态呢，你语气呢，你画面的实效呢？

    这齐无真没找过来？

    都不知道这个情况？

    娘的。

    这是碰到了什么玩意儿？

    陈成深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走了进去，他还真不怕，再大的妖，又能怎么样呢，练气士是干什么的？

    求道的人是干什么的？

    更何况，如果是假罗春，她有没有弟弟，她能知道吗？她爹娘什么样，她弟弟什么样，之前的情况一无所知。

    自己说自己是罗春的弟弟，她拿不准，肯定也得笑脸相迎。

    罗春出现了。

    长得极为相似，但比罗春瘦，也贵气多了，也更白，冰肌玉骨的，更开放很多，罗春是什么女子，大热天领口捂得严严实实，因为人也土气，能出汗出得胸口上浮现出俩豆，这女子则不然，衫领开放，酥胸之间沟深难测。而且妆容，面庞长得也比罗春精致，柳眉积翠，杏眼璀璨。

    不知道齐无真要是见了她，还会不会再要罗春，二人虽然长得极为像，但令人觉得眼前这位足足美了好几倍。

    罗春眼睛里已经堆满了泪珠，站着不动，双手半曲，就那样愣愣地望着陈成。

    我的天呐。

    如果我是罗春的亲弟，我信不信这是我亲姐？

    别说十年八载不见，就算半年几个月，人突然生出变化，你都识不破，会相信眼前的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更何况春娘到朱仙镇都超过三年了。

    她和弟弟超过三年没见。

    可惜这是杜撰的。

    你的破绽不会装得不像，而是装得太像，你怀疑，你询问你有没有弟弟，你问的乱七八糟，我都可能反过来犹豫，但你认我这个弟弟。

    那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成突然有个想法，是不是她用幻术把罗春吓走，而后留下来取代了罗春，而姓楚的老头根本没死？

    有这种可能。

    陈成演戏不如他，笑笑，觉得自己要演砸，只好临时再转得激动，大声道：“姐姐。我可见着你了。”

    罗春直接抱过来，陈成这才发现，假罗春比真罗春个子还要高少许。

    抱来她就哭呀。

    浑身幽香清远，摄人心扉，没奈何抱过去，浑身柔若无骨，按哪哪塌，陈成有一种几乎窒息的感觉。

    而且她这个姐姐，搂上陈成，就埋在他脖颈中开始哭，眼泪和捂上的汗就都黏在陈成的脖子中。

    能挣脱吗？

    你几年不见你姐，你姐搂着你哭，你不搂着她哭，不哭也行，不得搂着她哄？

    陈成只好叹道：“终得见了。你在这儿过得好不好？”

    罗春哭道：“不好。一点都不好。嫁给个糟老头子，半死不活的，还难伺候，你回来了就好，你回来就好，有你了，姐姐就靠住人了。”

    咋办？

    顺着往下走吧。

    陈成道：“姐。姐夫多大了？既然那么老，为什么要嫁给他？”

    当年齐无真说是什么原因嫁给他来着？

    都有点想不起来了。

    罗春也没往为啥嫁给他上讲，起码不是真实去讲，哭道：“他有权有势，我能怎么办嘛，这不有了孩子……”

    她还有孩子？

    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