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大鹤在前院躺着,裹着翅膀还跟头大象一样,伸着两条腿一动不动,时不时齁叽、齁叽几声。
天亮来人了,看鹤病的人就都来了。
谁来了,就都忍不住要围着转两圈,口中啧啧称奇,念叨说:“啊呀。这鹤真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只大象呢。”
陈成心有戚戚然,心说,看,你们也这么以为不?
紧接着,他们还会兴奋地喊问:“是不是死了,是不是已经死了?”
众目睽睽之下,给大鹤减肥的树懒想偷懒也偷不了。
树懒只好不停运转燃脂大法,大鹤身上渐渐云蒸霞蔚,飘起一团一团雾,这是脂肪燃烧散发的水汽和热量。
光是让脂肪燃烧还不行,大鹤体温升高,那不就是发高烧,呈现一命呜呼的征兆吗?
所以树懒不能光给它燃,还要把燃了的热量吸走,把脂肪催瓦解,树懒就要通过自己的功法将这些热量再转换成油脂,攒得多了,便扭过头,嘴巴对准一旁的琉璃缸,将纯净洁白的脂油一口一口吐进去。
终于有人注意到这个在大鹤身上爬上爬下,来来回回的灰色小妖了,追问它是在干啥,一个伙计就给他们说,在给仙鹤减肥呢,三五天吧,就会瘦下来,否则太肥,飞不起来,还容易生病。
一位四十多岁,有着苹果脸的贵妇人跟着看了半天,不自觉揉揉自己凸起来的小腹,犹豫再三,来到伙计面前,挠首弄耳,忸怩道:“小伙计,我问个事情啊,就是想知道,人能不能也这样减肥呀?”
伙计也不知道,只好实话实:“我不知道,得去问我们东家。”
贵妇回头看一眼,弹了一下手掌,让下人让一步,这才垂下手臂,往伙计手里按了块银子,低声请求说:“劳烦小伙计去问问你们先生。”
银子都填来手里了,沉甸甸的,伙计拿出来看看。
他犹豫了一下,想还回去,见贵妇给了个暧昧的表情,只好又收回来,扭头喊“东家”,跑去问陈成。
陈成都愣了,没去想过给人减肥呀。
是因为树懒太懒,光坐家里吃,怕它胖死,给他炼化油膏,自己保命的道术。
还没来得及教伙计怎么回话,贵妇自个儿款款走到,嗤地一轻笑,嗲声道:“小先生要不,干脆把那小妖割爱给我,价钱你开,自从胖了一些,家里老爷就不稀罕了,宠弄的都是小娘子。”
陈成应变道:“割爱是割不了,养它就是想着给人消脂赚钱的,这不才给它练成。这只仙鹤不能飞了,主人又舍得给钱,夜晚抬了几箱银子,我说瘟是瘟,还太胖,没太好办法,就让树懒先去试一回。夫人要是也想试试,可以的,第一单生意,我少收一些,少收,叶瑾,叶瑾呀。”
叶瑾跑来。
陈成说:“是这。你不是一直想让树懒给人减肥吗,准备怎么收费,我这不知道呀,你讲给夫人,半价啊,半价就成。人家是信任我们……”边说边溜,留给叶瑾,自己就飘远了,揩了下脑门上的汗,弯着腰,横着走过人群,肥胖的人还真不少,虽然大唐以胖为美,但那是丰腴,你要是低头看不到脚尖,没人觉得你的胖就是你的美,这减肥,也是在收刮富人钱财吧?
穷人家或许胃口好,有点胖,但也没有一肚子油膏的,那成,等叶瑾在这妇人那儿作过试探,就让她定个价格,带着树懒去给人家减肥,正好也能促进树懒修道,免得它太懒,给懒死掉,只是,这树懒只一头,减肥全靠它一对一,不能定得便宜,否则人蜂拥而来,也应付不了,要不然,收个三千?五千两?
应该没问题吧,毕竟大唐只有我一家。
你没钱,你就别去减脂了嘛,太有钱,你也未必在乎。
就这么定了。
这么说,鹤也不给它减了,先停下来,等东方大姐来了,问问她,你的鹤不能飞了吧,我能让它重新飞起来。
哈哈。
是自己傻了,看着不顺眼,还要免费给她弄,不免费,不免费,就她那鹤那么肥,抵多少个人呢。
陈成喊来子三,叮嘱说:“让树懒收工,歇一歇,看看二夫人那边能不能谈成生意,先给付费的减肥。”
一边走一边嘚瑟。
你说是不是收点树懒呀,小熊,貔貅呀,这种有天赋的小妖,派成一排减肥呢,到时候一人收一千两,也是日进斗金,更何况人这个胖,不是靠自己保持的,半年几个月后,他饮食习惯不好,不运动,脂肪消化不了,不就又堆积了吗,还能做回头生意,等于盘剥了穷人,把自己吃胖,到了自己这儿,交钱再把民脂民膏吐出来。然后这个钱呢,专项专用,成立一个义庄。
乡下谁最瘦,咱就补给谁,特别是营养不良的大脑袋孩童。
带着良好的意愿,躲回屋子,一看秋意已经先躺倒补觉了,顺势睡在她的外侧,搂了跟着做美梦去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梦前头的梦都正常,那是训练出了一队小妖,给富人们减肥,然后用银子买成粮食,下乡挑瘦人发,发着发着,这梦就不对了,站着一头瘦白虎,这白虎也要吃。
给粮食它不要,可怜兮兮闹着要吃肉。
这白虎不是我身体里的吗?
它没死,只是瘦了?还喊着要吃肉?我让你吃肉?你天天缠着我,耗我三年,你还有脸跑出来吃肉?
那是训斥带痛骂,还恨不得下手揍。
不知何时,猛地一睁眼醒来,秋意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呢,还在用手摇晃自己:“夫君你饿了你说呀。你做梦说你饿得受不了,还要吃肉,说昨晚的烤乳猪好吃,你既然饿,你起来去吃呀。”
陈成笑道:“那是我做梦,我做梦白虎饿,我饿啥呀?”
刚说完,肚子就咕噜响。
尼玛。
不是白虎饿,是我饿,我想吃肉好不好?
陈成爬起来。
秋意跟着他就开始奚落:“自己饿不饿都不知道,问你呢,你说白虎饿,你不饿,这怎么突然又承认自己饿了?”
这是真无话可说。
弄半天,白虎与我一体了,它饿我也饿,烦呀,到底是我单纯地做了个梦,还是我就摆脱不了它呢。
它瘦了,我还得靠吃,给它补营养。
要是这样的话,这不就是个奇怪的循环?
我一天都离不开三房妻妾,不停地让她们采阳补阴吗?
然后身体阳气不够,白虎瘦了,饿,我又要不停地吃,去补足自己的阳气。
这白虎怎么打不死呢。
要不我也不吃了,试试饿它,饿死饿不死?
我和它比谁先饿死。
足足忍到下午。
他决定还是屈服,万一自己不死,白虎不死,你饿不是白饿,你痛苦不是白痛苦,你受罪不是白受罪?
等到吃晚饭,家里都是练气士,除了三娘子爱吃鸡,也不怎么弄荤菜,陈成扫了一眼没肉,扫了一眼没有见肉。
妻妾望着他奇怪。
秋意说:“他想吃烤乳猪,赶紧喊个人去给他订一只,让给送家里来。”
三娘子道:“我也想吃鸡呢。”
那好吧,再让伙计给人家说,要只鸡,陈成突然怀念昨天的宴席来,其实就都没吃完,没好意思带回家来。
只要银子够,隔壁不远的酒楼送来的迅速,还给搭了酱鸭之类的荤食,让谁吃谁不吃,就秋意信他道武双修,相互促进,吃了一点儿,连小妖都一脸嫌弃,主人你怎么能那么喜欢吃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