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天宫，东方明珠用脚指头都能知道他来干什么。
怂了。
来认怂来了？
还打着白旗，看似厚颜无耻，这可是陈昂着头，不容易呀，难得呀，知道找圣人承认错误来了。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娘找到了。
自己走回来了。
恐怕大理寺的赖军臣还在想着要不要对鱼朝真来几手【罗织经】呢。
天庭刊文发图，闾吏土地都已经拿在手中，等着在长安城各坊各街各闾间寻找。
而三天之后，他陈昂着头为了他娘，为了亲口许下的豪言壮语，硬撑着，只怕也要来打砸天庭吧。
结果他娘自己走回来。
东方明珠服了。
她赶走众人，低声提醒说：“见了圣人，知道该怎么说吧？突出你的孝，多说自己的孝与顺，然后拿出诚意，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
没带荆呀。
东方明珠前头带路。
后面陈成在园子中找干荆条，最好有刺的那种。
秋意之下，有着很多的褐色老藤，上面卷着一排、一排的利刺，还有一些灌木枝，细一些，也有刺。
既然没带，那就就地取材。
走去收走，走去收走，片刻之后已经十来枝，不声不响背在背上。
负荆请罪不算什么。
真是用刺荆鞭打一顿了事，反而事情小了。
而事情不会小了。
背着荆条估计也不起作用，关键是态度有了。
等东方明珠一转脸，忽然就看到他背了一把荆棘。
是荆棘么？
这小子门道深呀，这都准备好了。
不对。
刚刚他明明没带这些荆条。
荆条从哪来的？
目光往后逐寸移动。
这粗的，看起来肥头肥脑的枝条，不是圣人喜欢的虎刺梅吗？这细的，不是一些珍稀的月季吗？
东方明珠停住脚步，差点被陈成撞个满怀。
她向前一推，制止陈成再走，问陈成：“你背上的荆条哪来的？”
陈成说：“园子里捡的。”
东方明珠问：“园子里有园丁，宫人日夜打理，你给我捡一个我看看，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折的是梅和月季。这都是圣人喜欢的花，圣人认不出来吗，让你负荆请罪，你就把圣人的花拔拔，你傻呀。”
陈成连忙说：“秋死春发，何必宝贝着呢，要不，我就说我从家背来的，不是我想撒谎，而是忘了。”
东方明珠问：“然后你一羞愧，然后告诉说，我赔，对不对？”
她教训说：“圣人在意你赔几两银子咋的？”
她又说：“圣人看到的是你毁她的心头好。你怎么这么不开窍，你怎么就敢拔呢，你怎么就能把圣人的园子当你家呢。”
好像？
也是他的家吧？
头疼。
陈成连忙取下来，放在一旁。
东方明珠点了点头。
见到了圣人。
陈成连忙跪拜，低声说：“圣人，我娘自己回来了，我冤枉鱼朝真了，我错了，我来负荆请罪来了。”
圣人笑了。
不容易呀。
陈昂着头低一次头太难。
圣人调侃道：“负荆请罪，朕看到的怎么是白旗，没有见荆条呢？”
东方明珠不自觉把脸扭到一旁。
再转回身来，就见陈成站起来就跑。
她“哎”了一声，想到圣人在，连忙收声，眼睁睁看着陈成跑了出去。
圣人淡淡道：“知道羞愧了。”
东方明珠愕然。
或许是吧。
是谁不羞愧呀？
各人有各人羞愧的方式，陈昂着头毕竟是陈昂着头，就是用这样躲走的方式羞愧莫名的。
不对。
东方明珠还在想什么地方不对，陈成跑回来了，抱了一把荆棘，就是他放下的刺梅和月季。
东方明珠捂脸了。
圣人说她没见荆条。
陈成想起来外头有，飞一般跑出去，抱着出来了。
圣人第一时间感到欣慰。
恭顺多了。
这负荆请罪显得也颇有几分诚意。
圣人轻叹，说：“朕不用告诉你，你都干了些什么吧，你不会让朕抽你几下，就一笔带过，概不追究吧？”
陈成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娘不见了，心里五内俱焚，又一想鱼朝真刚回来，正好鱼朝真回来，我娘不见，就怀疑去了别人身上……”
圣人问：“就这么多？大闹御史台呢？”
陈成说：“长安城，圣人经营得那么好，人口那么多，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娘还疯癫，到哪去找呀。不逼天庭帮我，我哪有什么能耐把我娘找回来呀？”
圣人冷笑说：“那你可以求呀。”
陈成说：“求人有用吗？求那个吉什么的御史大夫？还是求京兆尹？凡人每天都有人被拐卖，走失，天庭管他们吗？”
圣人问：“自己亲人自己看不好，天庭该管他们吗？”
陈成问：“那天庭管什么呢？”
圣人愣了。
是呀。
天庭该去管什么呢？
对外征战？
收税？
所谓的治理，就是运用大唐律抓住作奸犯科，带回来治罪？天庭管什么呢？
圣人竟然被问住了。
无奈中，圣人求助于东方明珠，咳嗽一声说：“明珠。你来回答他，天庭是干什么呢？”
东方明珠愣了。
她犹犹豫豫道：“定三界秩序，安定三界，保护大唐的黎庶？”
陈成已经在心里冷笑了。
说呀。
编呀。
保护大唐的黎庶？
我娘丢了，天庭不该管，我们家人没看好，被人拐带走了，我们家人倒霉，这保护的呢？
东方明珠也卡了。
圣人想问你觉得天庭应该干什么，觉得那样一来，脾气就收不住了。
但话说回来。
陈昂着头的问话到底是简单呢，还是复杂呢，是好回答呢，还是不好回答呢？
圣人说：“既然你娘找到了，你冤枉了人家鱼朝真，你觉得鱼朝真该怎么处置？鱼朝真是大功于天庭的，是不是可以重新发落？”
陈成低声问：“那三界的秩序呢？贪赃枉法随意杀人，都不处置，假意流放几年，就又召回来重用了？”
圣人又愣了。
圣人问：“那你呢？”
陈成顿首道：“草民虽是白身，愿领罪，天庭大唐，唐律不可虚设，有罪则论，方可治理天下。”
圣人尴尬地笑了。
陈成道：“请付天庭论罪，若能不死，予以偷生，则草民心中感激，若不免一死，亦不怪罪，天条如此。法无徇私之余地。”
东方明珠震惊道：“你宁愿一死，也要拖着鱼朝真下地狱，你何苦呢，你是什么人，鱼朝真是什么人？”
圣人咳嗽了一声。
东方明珠只好说：“你自己想清楚。”
陈成道：“草民想得清楚，草民也在心里衡量过自己的罪责，我有什么罪责呢，我诬告了鱼朝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