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人的攻势越发猛烈。
渭州天兵亦不甘示弱,且战且退。
冬天的火矢少,油料浇了容易熄灭,也没有怎么用于守城,双方就在几里长的战线上反复拉锯……
张小敬道:“吐蕃人的战术其实很单一,没有在草原上与狼酋争雄过,没有北方狼酋的变化多端。只能算半骑兵,若是狼酋,正要能打成这样,是不会在正面拉锯的,但是吐蕃人就不行。”
陈成问:“如果是狼酋怎么办?”
张小敬道:“狼酋除非是不得已,否则不会强攻坚城,如果他们有牛魔破坏城墙,就会撕裂口子,深入纵深,或者分割你的战线,或者往返击溃,绝不肯与你在战线上拉锯。”
陈成说:“为什么?”
张小敬道:“在战线上拉锯,伤亡大,敌人即便是失了势头,也能重新组织人手,这就成了消耗战。”
陈成忍不住说:“可我们这边,天兵也在跟人拉锯,怎么不突入纵深。”
张小敬说:“吐蕃人是牛头。”
陈成醒悟说:“牛头有角,坚硬,撕不开口子,但臀弱,我没看到他们的预备队,他们不知道留预备队吗?”
张小敬说:“我再看一看,没有预备兵力吗?”
陈成说:“其实有。”
张小敬看看层层叠叠的吐蕃人,问陈成:“在哪儿呢?”
陈成说:“你看他们作战,拉锯中,前面打光了,后面才上去,这不就成了他们的预备兵力吗。”
张小敬说:“反正听人说,臀弱,臀上都是仆役兵,他们将士作战,一人带一个仆役,给他们背粮食。属于老爷兵。”
陈成忐忑地看了一眼一旁凑来的大嘴。
陈成说:“那我明白了,为什么我们不是从侧翼进攻,趴在这儿不动,但他们怎么不用斥候兵,摸摸山梁。”
不用再讨论了。
怎么不摸山梁,还不容易吗?
他们是一路打过来的。
图腾如人,人如图腾,以牛为神,性格就像牛,只有大唐的图腾龙,集中了天上地上水中生灵的特点。
他们就像牛打架,夹着尾巴,一路低着头只管往前推,或许平时也会重视斥候的作用,但是打起来之后,鏖战之中,就忽略了,从十几里外一路打来,不会再抬头看看天,看看地形,看看四周。
陈成伸出手指,比了距离,各种测算,对吐蕃人摆出的阵营已经大抵熟悉了。
吐蕃主力已经从残垣断壁之中穿过,继续深入,断裂的城墙,已经掩盖住他们的身影,现在露出来的不是腰就是臀。
这真是头神牛,能一路推进十几里,攻破城墙,还继续前进,或许想着一日破渭州。
但他们不知道丰安军藏在他们一侧的山梁上,王滨海怕山上无植被,竟然大胆地利用长城建筑遮挡伏兵。
而翻阅长城,攀爬长城,就会花费时间和体力。
距离甚至会过远。
从长城内侧登长城,很容易的,爬上去伏兵就会暴露,但吐蕃是牛,牛打架,没有习惯左顾右盼。
那么他们上来查看容易,唐兵下去也容易,不用沿着乱石往下走,长城有梯道。
陈成开始激动起来。
臀露出来。
王斌海将军随时会下令出击。
没有用鸣镝。
没有用牛角。
啪啪的奔跑声传来,一个传令兵压低声音道:“保持静默,下长城,攻敌后队,下长城,攻敌后队。”
陈成学了正卒猫腰转身,一挥手,带着自己一伙人先走,而张小敬则回到自己一伙,紧跟着他一伙进发。
这种压抑着的进击令人激动得颤栗。
陈成激动得想要长啸,想要怒吼。
这些吐蕃人,胆敢犯我大唐?这回才是真敌人,这回杀起人来才可以不手软。
下了长城,还有一段陡坡,陈成已经等不及前队了,万一就这样沿着顺序下去,慢了呢,被敌人发现了呢?
他一挥手,带着自己的一伙人偏离正队,从乱石滩向前奔跑。
长城上。
王滨海一眼就看到了。
他也紧张,双手抓上女垛。
从乱石上穿行兵没有问题,此时犹如猛虎下山,越猛越好,第一时间接敌人数越多越好,但是你要是下不去呢。
王奉站在他身边,告诉说:“是第十三团那个陈二愣子,陈二驴,每次都不积极,这一次怎么兔子一样,蹿那么快。”
这是炫耀。
这绝对是炫耀。
一群将领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不积极的兵都箭头一样往下射,那你积极的兵啥样呀?
你新团。
你能打仗吗?
下来了。
正面已经有抬起头来的吐蕃兵,穿着斜腰大袍,头发系着红头绳,脸个个通红,但甲少,这是臀。
甲都用来武装前头的钢铁步骑了。
他们铁少。
陈成狞笑一声道:“大嘴。”
大嘴俯身成驴。
他挺槊而上,一驴当先,就挑断了一颗人头,身后一伙人踊跃向前。
这种作战。
你停下来凝一道道术?
算了吧。
杀。杀。杀。只管杀向前。
张小敬带着人飞奔上来支援,就已经是捡人头,追赶落荒之敌的份儿。
臀虽然多,但是有肉,人并不少,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希望包围陈成这一伙,避免自己被搅乱掉。
一名吐蕃将领骑着马,四处奔跑,指挥吐蕃兵反击,陈成瞅一眼,距离不近,挂了长槊,去了火药弩就发了一矢。
嗙一声。
那将领就扬天撒手。
陈成再带人上前,发现自己的人走得乱七八糟,怒吼道:“各什相连,弓居后,长短兵居前随我。”
战场很大,其它丰安军也扑了进来,吐蕃人都懵了。
陈成赶上一个负重的吐蕃兵一槊扎死,挑开后背,撒出来的都是粮食,原来弱兵居后,在为强兵负粮。
张小敬有见识呀。
他冲张小敬大吼道:“拦住人,不要杀去敌人中军,杀后兵,赶后兵分离逃遁。”
张小敬一脸为难相。
大哥。
东家。
你不是将军,你指挥啥呀。
陈成一看张小敬迟疑,提起吐蕃兵负重之物,飞一般驰驴,直奔从山上下来的王滨海和一干将领而去。
大家挥师要去捅吐蕃前阵。
否则你打赢了,你友军打输了,回头不好相处呀。
陈成截来王滨海身边,大呼小叫说:“将军,别进攻敌人中军,截断敌人后军,不要强攻敌人中军,吐蕃人不是没有预备兵力,他们有,进攻其坚阵,不如消磨时日,耗他气力,等他来救。”
一名将领怒斥:“大胆,找死,哪有你个卒子说话的份,怎么着,你还想指挥大军不成。”
陈成冷笑说:“看。”
他划拉一下挂开自己提来的东西,炒熟的青稞倾泻,间或有肉干,再一挂,是一汪如注的清水。
怕天冷水干,仆役兵收在怀里,还有一丝温度。
王滨海道:“你说得对。传令下去,不往敌人中军追,让他们回来救他们的补给,他们鏖战了半日,要是接续不上补给,数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