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势如滔滔之黄河，滚滚而来，泥沙俱下，喷薄出铺天盖地的金锐，陈成卷槊倒掖，却不知水深之中反击在何处，举火药弩，却不知射向何处，手中其余武器大多如此，泛起一种束手就擒的无力，然而终是有相克的至理，大浪中以槊为撑，以身为舟，向岸边飘去，你以为我要上岸，我知道哪里都不是岸，我去哪里，天河卷至哪里，只要掉进去，全是金锐，骨头渣都未必剩下……

    我只是去岸边取土。

    陈成怒吼一声，挥舞赶山鞭，咔嚓一声，谷一侧山崖断裂，很多练气士被崩土倒卷，飞舞翻滚。

    有人跌进了剑光的天河，此时连李太白都收势不住，一堆血肉飘飞的白骨还在死前吧哒吧哒张嘴呼救。

    修为弱的练气士不要命地飞奔，希望不被误伤，就像犹如蛇蚁的众生，洪水压来，四散如走丸，攀岸求生。

    转瞬之间，陈成已经进了山的裂缝，然而方圆数万方的一座大山轰隆隆移动，直填天河。

    剑河冲击上去。

    石粉漫天。

    然而夹河的山石终于把河两岸锁定，送它东流。

    滚滚逝水不能复返。

    圣人一击之下，陈成竟然逃脱，不过才年方弱冠而已。

    无数练气士惊魂落定之后，已是叹为观止，陈成消失不见了，去了哪儿，嵩山道合上人自负不前。

    然而忽然发现陈成神念锁不住，展开双臂，双臂陡然化为洞天，伸展于山中，众练气士便看到了山中奇观，砂石层，断裂层，花岗岩，里头一个穿山甲一样的身影在内中移动穿梭，那是陈成么？

    李太白怒吼一声，剑光一收，人在空中，剑如高堂悬镜，潋滟一绽，山又断开，然而山开之后，一条穿山甲被挑了出来，唧唧鸣叫，就是个真的穿山甲，但刚才呢，刚才那就是个人，不是穿山甲。

    人呢？

    陈成呢？

    道合上人修炼了奇功的双眼闪闪发光，射遍四周，连送走的小狐狸精都搜索到了，但陈成哪去了呢？

    练气士中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来，向道合上人看来，道合上人移目看去，乒唧勾一声，听到声响，他眼睛就炸了。

    圣人呀。

    修炼一双奇目，比李太白的剑还难能可贵，却崩炸了。

    道合上人惨叫一声，一手捂面，一手穿越时空，展袖收人，袖子中却是锐利的罡风。

    好几个练气士被误伤，颠三倒四地飞了进去，惨叫一团，被罡风束缚，被道贺上人一掌打杀完。

    然而陈成呢？

    他是其中之一吗？

    他逆袭圣人，干掉了圣人的一眼？

    当年李照决战午门，这些圣人自恃身分，谁没事儿跑去出手？

    如果他们中有人出手。

    当时的李照是不是对手未曾可知，但这驴头太子却是极度诡异难缠，道贺上人怒吼：“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没死。

    死的人里头要是有陈成，道合上人还会叱咤？很多自知低微的练气士再也无心跟着圣人混风光，不要命地飞奔……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并不是李照一人读了道祖之言，奉为信条，其它圣人皆如此，平日不屑于小辈计较，但真上了性子，徒子徒孙在他眼里，也和刍狗没有两样。

    此时恐惧大于观战的猎奇，大家不跑，难道等着被误杀吗？

    道合上人捂一目用一目，在四处逃散的人群中搜寻，不防李太白从旁边走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剑。

    不是一剑，牙签一样的细柳。

    你打我干啥？

    道合上人正要惊讶，却是一股刺疼，面前又出现李太白，大怒道：“青莲欺我？”大袖一绽，盖了上去。

    李太白怒吼：“道友不要误伤。刚刚是陈成。”

    道合猛然间醒悟了。

    李太白若是向自己出手，手舞金色细柳？

    你娘呀。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太白道：“他擅长画面，画面祝由一起用，幻术神通滔天，你我若不细心，也难辨真假。”

    可不是？

    李太白放过他，反而逮个小妖，我心里还在笑他。

    他可笑呢我可笑？

    道合上人怒吼一声，在空中穿梭，目标却是几里之外的小狐狸精。

    哼哼。

    你宁愿承认自己是陈成，你也要让人放她走，我此时找不到你，我还找不到她吗？

    白悠悠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吸力。

    她脚不离地，翻滚着跟头，朝道合飞去。

    道合上人发出圣人才有的旷野狞笑。

    陈成？

    你不来救她吗？

    救？

    果然陈成出现了，截击在中途，飞逝而往，扔了什么出来，道合两条袖子全卷胳膊上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的目标是你呀，我杀你，我指望洞天长袖吗？两只手掌迅速膨胀，像两块大象一样的肉包，朝陈成迅速拍去。拍中了，道合上人心中狂喜，然而瞬间感受到掌心剧痛。

    一条长槊被自己拍两头，顺势顶穿双手。

    道合又一声惨叫道：“替身术？”

    这只有小道徒才玩的把戏，他竟然拿来对付圣人？

    这岂不是刺裸裸的羞辱。

    道合上人忍痛拔出双手，怒吼一声，握拳化锤，如同天降小山，交替进攻向闪现在一旁的陈成。

    李太白飞来夹击，一前一后，然而剑一把在手，此时前头陈成，陈成前头道合，再很快，前头道合，道合前头陈成，已经混战成一团，他握剑在手，在空中兜圈子，竟不知如何再斩下去。

    他到底修炼的什么？

    他到底什么境界？

    李太白就从来没有见过对圣人拳脚相加的普通练气士。

    道合上人又是土石神通。

    你见过一颗鸡蛋不停地碰石头，还碰得砰砰响的么？二人拳打脚踢，一会你变大，一会我变大，一会你打我的脸，我捶你的鼻子，一会儿你张嘴来啃，一会儿你抓了一把头发。

    砰一声。

    道合上人又惨叫。

    陈成是三头六臂呀。

    他肉搏是假，直接用火药弩崩圣人脑门，圣人脑门是偏过去了，剩下的一只眼又炸了。

    道合惨叫。

    道合上人道心几尽崩溃，双手一揽，把陈成抱住，怒吼道：“李太白，用剑劈他。”

    李太白早已高度集中精神，不加思索劈剑而下，劈了就知道坏了，日后要与嵩山为敌了，道合被劈成两半，陈成被削了大半个脑袋……

    你说是喜是悲？

    我一剑斩了道合，我们蜀山峨眉与嵩山从此不死不休，人家知道是道合打红了眼，让我劈的吗。

    人家知道道合不躲不闪，双眼已瞎吗？

    我他娘的怎么顶这个缸呢。

    但是陈成也未能幸免。

    我也一剑斩了陈成，劈了大半个脑袋下来，完成了十三道门的重托。

    不管怎么说？

    解决了吧。

    陈成摇摇欲坠，摇摇欲坠，接了自己半拉脑袋，我喊一二三，倒下吧，别硬撑了。

    倒下吧。

    让我赶上前去，一剑断首，提着回长安。

    略一松懈。

    一道光影流逝，掉半个头的陈成捧着自己的脑袋，驾了一道遁光远去。

    你娘。

    李太白怒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