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场之上,远比这蜀地的时疫还要可怕的多。
见惯了生死离别也见多了这荒凉之景,对于贝煦阳而言这蜀地流离失所深受病痛折磨的百姓根本就比不上战场上见到的一幕幕人间地狱来的壮烈。
这世上,多得是心狠如斯的刽子手将人残害的支离破碎。
“早聞汶王与太子要来,今日得见算是盼到了希望。”蜀地的地方官,一身官服宽大瘦地风一吹像是要倒了一样。颧骨高凸眼窝深陷,憔悴的眼中布上了血丝。
“几位这边请,下官备下了薄酒。清粥小菜,望几位莫嫌弃。”汶王的名号地方官是知道的,看向贝煦阳的眼中也是暗含着诸多的情绪。
有贝煦阳在,贝明达几乎形同隐形人。从未出过深宫的贝明达,最多也就在鹿月城与好友饮酒作乐。突然来了蜀地这么远的地方,且见到的还是一幕幕惨景。无暇吃饭的贝明达拉住了贝煦阳,对他拱手一拜。
“侄儿想去看看那些民众,不陪皇叔入席了。”看到这般情景,贝明达那里还有闲心情吃饭。一心惦记着黎明苍生的贝明达,看着百姓受苦恍若感同身受。
“谨之,我陪明达去看看。你进去和地方官商谈一下,尽快定下补救办法。”看贝明达那心事重重的样子,岳嫙幽幽叹了口气。
贝明达这太子爷见不了别人受苦,一颗菩萨心肠让人敬畏。
不能让贝明达沾染上时疫的岳嫙还需多看着,他要是没了指不定上京要闹成什么样子。
“阿嫙,你也会...”话没说完,岳嫙食指抵在了贝煦阳的唇间。
“三凤就快来了,他舍不得。”
“金高翰和我说过,他为了三凤可以做任何事。”有衾昔凤这个保命符在岳嫙可不担心方泽湙敢对自己下手,她和衾昔凤多年的友情可不是说说而已。
方泽湙真敢对自己下手,衾昔凤一定会把方泽湙弄死。
一直被衾昔凤护着的岳嫙,有恃无恐的对贝煦阳笑了笑。
“你万事小心,早点回来找我。”知道岳嫙是个很固执的人,贝煦阳也没有再多说话。
岳嫙已经不是人,那些时疫说不定对她没用。心里存了一丝侥幸的贝煦阳对岳嫙放了手,纵使不舍也没有太拘束着岳嫙。
安抚好了贝煦阳,岳嫙看向贝明达脸上是常常带着的冷漠“走吧。”
“皇婶,要不还是回去吧。”
“这可不是闹着玩,会染上病的。”不太赞同岳嫙一介女流跟自己过去的贝明达,劝慰着岳嫙。
“太子殿下有空关心我会不会染上时疫,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会不会染上。”不想搭理闲操心的贝明达,岳嫙独自在前走着。
贝明达还想要开口说什么,他身旁的瞿越一只手搭在了贝明达的肩上“殿下莫说了,长辈说话听着就好。”
听着瞿越这话,贝明达不再多言的跟在了岳嫙身后。
既然护妻的皇叔都没有说什么,他一昧的拒绝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思及此,贝明达乖巧的安静下来。
岳嫙带着贝明达走在蜀地的街道上,好像很熟路的岳嫙没一会就找到了贝明达一直心心念念的地方。
走进棚子,浓郁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亲身见到百姓受苦的一幕,岳嫙喟叹一声。
“你平时容易受凉吗?”看贝明达上去就要帮忙,岳嫙一把拉住了贝明达。
“这和受凉有什么关系?皇婶,人命关天你快松手。”没把自己生死当回事的贝明达挣开了岳嫙的桎梏,看那发粥的人忙地不行贝明达直接走过去帮衬了起来。
贝明达走后,瞿越看着忙起来的贝明达答复了岳嫙刚刚的一番问话“太子自幼身体不好,受凉是经常发生的事。可是有什么关联?”
“没关联。”
“你和他关系这么好,等贝明达得了时疫可要记得照顾些。这般不听话的人,我可不管。”微眯眼的看着连个口布都不遮的人,岳嫙懒得管太多。
贝明达想要救人的想法,岳嫙不是不理解。只是他自己身体不行还偏偏去做哪些,这不是摆明了上赶着去死吗?
“我会看着的。”顺着岳嫙的视线看去,很快就发现有什么不对的瞿越心里无奈。
瞿家的几个孩子,瞿越是最小的。可真要和贝明达与瞿容比起来,他却是最稳重的一个。
向来都是三思而后行的瞿越,从不会做莽撞的事情。东郡侯也是看中了老幺的这一点,才放他时时跟在贝明达的身边。为的,便是杜绝贝明达一时冲动做出什么糊涂事情。
一如现在一样,凭着一腔热血不管不顾的就上前帮忙。基本的防御措施与需要想地事情,他是一点都不记。
棚外的岳嫙看着瞿越拿防护的东西走到贝明达身边,她脸上的不悦这才缓和了一些。
“姐姐,我好饿。”一直站在棚外,岳嫙冷不丁的被人攥住了脚腕。
低头看去,一个瘦的骨瘦如柴的孩子一双乌黑眼睛乞求的望向岳嫙。眸子里渴望活下去的信念让岳嫙有些怔住,回过神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饿了怎么不去领粥喝?”蹲下身看向趴在自己脚边的孩子,岳嫙放轻声音的问着他。
“领粥会被抢,我不敢去领。他们说,我这样的人该去死不配和他们争粥喝。”每人每次只能领一碗粥,已经好几天没吃饭的小家伙饿到没有哭地的力气。
想起那些欺负自己的人,他眼中蓄起了泪水却因饿得太狠怎么也流不下来。
“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领粥。”扶着人站起,岳嫙将他扶到了一块石头上暂座下。
“姐姐,你真的会回来吗?”害怕岳嫙一去不返的小孩拉住了岳嫙的衣服,声音巍颤颤的问道。
他的父母也曾对自己说过这种话,可离开后却没有回来。他成了没人要的孩子,四处被欺负。直到时疫爆发,那些欺负他的人越发的肆无忌惮。心里很害怕岳嫙也不要自己的小家伙,紧紧抓着岳嫙的衣服不放。
“就几步远。”
“你乖乖坐着,等我。”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不嫌他很脏的岳嫙看小家伙那么可怜对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