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姨后退半步，双手分错开来，双掌收回。

    转眼间周身如暗流一般的混元劲力，便悉数散去。要说这娟姨浑身的劲力，便如同潮涨与潮退一般，暗劲之力来势汹汹，退散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

    只见娟姨收了拳架子之后，先行抱拳拱手，而后退了半步，作揖行礼说道：“陆先生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暗劲的门槛都没摸到。您才二十岁出头，能有如此境界恐怕百年来都未曾有过了。”

    娟姨这番话说着，目光之中尽显出一缕默默的赞许神色：“尤其是八极拳的拳路，以外家劲入门，但许多八极拳门人，终其一生却也只是无法突破外家劲。内练丹田的那口气，始终是领悟不到。陆先生少年英雄，能有如此修为，我便好奇多问一句，陆先生师承何人？”

    果不其然这陆凡在于娟姨搭手过招之前，便考虑过，二人交手之后，这娟姨是否会好奇，陆凡这一身八极拳的修为是从何而来。

    而如今娟姨这一问，便没来由的让陆凡想到了老和尚。自己这一身八极拳，无论是拳架，马步桩子，还是那撞断了的九棵柳树。老和尚的教导和鞭策，才有了如今的陆凡。

    但是自始至终老和尚从来不承认陆凡是他的徒弟，虽然陆凡在知也禅寺的那几年，一直跟着老和尚吃斋饭，但和别的和尚沙弥不同。

    陆凡没有早课，不需要诵经，更不需要参禅。在知也禅寺陆凡更像是一个打杂的，挑水做饭，扫地擦拭佛像，诸如此类的杂物一干便是十年。

    “不满娟姨，我这八极拳没有什么师承。”陆凡平静无常的说道：“倒是有个师傅，是知也禅寺的一个和尚。法号永安，俗名不祥。只活了七十多岁，寿终圆寂之后，我也就离开了知也禅寺。要说这八极拳，也都是永安和尚传授给我的。”

    “永安和尚？”娟姨听到这个名字，微微皱了一下眉毛。

    “怎么？娟姨听说过？”陆凡问道。

    娟姨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听说过，只是见你的拳架子，倒是想起了之前，我偶然听到过的一些传闻。”

    听得娟姨这么说，陆凡便十分好奇，问道：“传闻？什么传闻？”

    “如今的八极拳，无外乎是孟村的得开门八极。传言说是那雍正年间，武学宗师吴钟将其发扬光大。但是八极拳的来历，自古以来就有三种说法。

    其一是戚家军中的巴子拳演变而来，其二月山寺主持崇苍柔和少林拳法所创，第三则有一说法是明末云游道士，传授给了吴钟。”

    听到娟姨将这些事情娓娓道来，陆凡则眯起眼睛，点了点头说道：“这些关于八极拳来源之事，我倒是听老和尚讲到过一些。但是具体老和尚传我的八极拳，就是源自于哪一路，他只字未提。”

    娟姨嗯了一声，“家父喜好钻研古武，所学拳法颇杂。最擅长的还是八卦和形意。但是对于其他拳法，家父倒是走遍山川四海，寻访无数名师。每一种拳术都有所了解。至于这八极...”

    谈论到了八极拳，娟姨抬起头来，看向陆凡似乎是想要仔细观察一下陆凡的表情和神态。

    “其实按照我父亲通过一些文献，以及老师傅的采访。都说这第三种，关于吴钟的孟村之说有些偏颇。原因在于那个年月，开门八极想要传承，便添油加醋的有了一些杜撰的内容，添加了进去。比如这吴钟，所到的南少林，便有许多争议。”

    言罢娟姨看向陆凡，一本正色的说道：“所以，我更倾向这八极拳的最古的传承，来源于明末。流散在各地的戚家军以及戚家军的后人们，将这明朝军中的杀人技演变成了八极拳，从而传遍华夏。”

    听到此处的时候，陆凡有些云里雾里。本身自己修习这八极拳是从小就开始修习的，而从头到尾老和尚也没有给陆凡灌输过任何，有关于他们这一门八极拳的来历。

    而如今娟姨的三两句话，便言简意赅的说出了她的一些看法，倒是让陆凡心中暗想，难不成自己练习的这一趟八极拳，竟有如此深远的渊源？

    “开门八极，讲究的是拳路四通八方，大开大合。但是这年头所有的八极拳，不管是初学者，还是那些沽名钓誉的宗师。八极拳的内劲早已不在，只剩下了花拳绣腿的拳架子，像是摆设一样，只能看，却经不住揣摩。”

    听得娟姨这番话，陆凡就像是吃了一口冰块一样，放进嘴里吞不进去，只能慢慢的等着融化。毕竟这信息量太多了，而且又牵扯到几百年的历史。陆凡也不是学者，自然是无法考究。

    但是娟姨的话其实很大程度上，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当今的八极拳拳师。顶天不过是修炼出暗劲，但这对于古武来说其实只是一个门槛。就跟登山一样，暗劲只是大山山脚下的山门。

    但是对于如今开门八极的那群人来说，能够看到这个山门的人已经少之又少的。

    而陆凡却是为数不多，不但看到了山门，而且已经跃过山门，直奔着半山腰，甚至是山巅而去的。

    “其实武行里鲜有人知，八极拳才是真正外拳内修的功夫。你师父传授给你了一套拳法，自然也传授给你了一套呼吸吐纳的功夫，对吗？”娟姨所谓的师傅，自然指的是教给陆凡八极拳拳法的老和尚。

    而实际上老和尚也的确从小到大，都教给了陆凡一套呼吸吐纳的方法。这套呼吸吐纳的方法要求陆凡每次练功前后练习一次，并且老和尚在陆凡很小的时候，就把陆凡侵泡在了药缸里面。

    “开门八极是从明清开始学的，或许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正统八极。只是名声在外，练得人多了，就被认为是正统八极。”娟姨眯起眼睛老神在在的说，“殊不知，当今天下正统八极拳，只有陆先生您这一支。”

    听到这话，陆凡颇为沾沾自喜，大有一种觉得自己是濒临绝种的珍稀动物的感觉。

    然而下一秒娟姨的一句话，却彻彻底底的又把陆凡拉回了现实：“但实不相瞒，陆先生您这一手八极拳，我不单单只在您一个人这儿见到过。几年前有幸在别处也见到过一人，与您八极拳的拳路极为相似。我甚至怀疑你们二人是否是师出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