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司的路上我想了好多，天台上的一句谢谢不过是个告别，过往的一切对我来说那么珍贵，而他却仅用两个字就一笔勾销了。

    手机响了半天，邵大哥将车停在路边从我的包里把手机拿出来。

    “苏何资本郑源。”他将手机递到我的眼前。

    接通电话，郑经理说公司已经做了各方面的审核与评估，最后决议可以给云生投资让我去一下。

    那边说完后我沉默了良久，即便是搁在昨天，我要是听到这个消息都会开心的跳起来，可是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反而沉重了，思虑良久，最后还是下了决心。

    我把手机换到另一边，说：“郑经理，我不想瞒你，云生升级计划出现了问题，暂时要搁浅，不过我会尽快调整，很抱歉也很感激，希望我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挂了电话，邵大哥轻叹一声摸了摸我的后脑勺。

    “诚实的好孩子，这么好的机会换做旁人应该会想方设法把钱哄到手再说。”

    “不想辜负别人的诚意。”我看向车窗外，大雨洗涤后的城市到处都散发着一种清新气息。

    回到公司，办公室里寥寥几个人——西西、小六、小黑、香香还有郭郭。他们见我回来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都走了？”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我反倒冷静了下来。

    “冯哥带走了网络部的人，设计部的五个人也跟着走了，卉卉在财务室，还有就是——”小六欲言又止的不敢看我。

    “还有更糟的吗？”

    “学校那批课桌，木料出现了问题......”

    车间里已经停了下来，师傅们正聊着什么，见我来皆站了起来。

    已经成品的课桌，虽然外观看并无问题，但是隐约闻得到一股浅淡的酸腐之气，这是商家在防裂处理上用了次等的防水涂料，而我向来要求绿色环保，所以，用的木材在防裂处理上都是高温定型处理。

    “怎么回事？材料入库难道都没有查验过吗？”我目测堆在车间里的课桌都已经有上百张，更不要说仓库里的成品。

    “入库的时候确实是大意了，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出了一半成品，冯总说外观看不出来，又赶工期，气味的问题等出货的时候再做处理问题不大。还说先瞒着你。”小六胆颤的说着。

    “问题不大？我们的问题是不大，可是用这些课桌的孩子呢？他们一天多少小时是趴在这张桌子上的，气味可以遮掩，那么挥散的有毒物质呢？甲醛呢？”我气急败坏的环视四周，角落里躺着一柄斧子，我走过去，提斧而归，然后就在小六他们惊愕的目光中，我轮斧砍向课桌。

    一张又一张，光滑的桌面上大刺刺的一道道利痕，车间里只听得到斧起斧落的声音，偶尔几声女孩子的抽泣，应该是西西和香香，没人敢来阻止我，我现在这个样子也确实没人敢靠近。

    从来不敢拿自己的是非观来绑架别人，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我却对冯唐失望透顶。

    累了，一只手伸过来将我的斧子取了走，我抬头看着他，无力的摆摆手，回头对西西和小六说：“所有有问题的课桌全部毁掉，不允许流入市面，你们两个去和学校协商工期，实在不行，我们按合同做出补偿，所有损失我一力承担。”

    “可是老大，这样咱们可亏大了。”

    我摇了摇头：“亏了钱可以再挣回来，亏了良心才真是亏大了。”

    小六连连点头，西西小声嘟囔：“咱们也没钱啊。”

    “去吧，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交代完后，我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回了办公室。

    办公桌前，我拿着笔开始在本子上圈圈画画。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沈练，你必须振作，冯唐会带走云生的所有，他留下的只是一个空壳，我必须把这个空壳填充好，云生不能就这么毁掉，我要想到更好的办法，必须想到更好的办法，

    思维导图在纸上被画成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章鱼，没有灵魂只有一团漆黑，我恼怒的将纸团成团扔掉，再画，再扔，脑子好像上了一把锁，没有钥匙，到处都是迷雾，金属质地的钢笔被我摔向墙角，墨水瞬间迸裂，凄惨的挂在墙上，窗外那棵樱花树已经没了春夏时的风采。

    手机一直在响，华向晨的名字忽明忽暗，接通后那边默了半晌才开了口。

    “练练，对不起。”

    有人和我说谢谢，有人和我说对不起，我不知什么时候这两个词竟都成了结束语。莫名的想笑，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说：“向晨，既然选择离开，那就走的潇洒一些，我不需要你的亏欠，你也不欠我什么，大家好聚好散，这样结束挺好的，真的。”

    挂了电话，我无力的靠着墙，侧头看着窗外。

    门被轻轻的打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近。余光中是他缓步而来。

    他在我身前站定，伸手给我擦了擦眼角，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轻轻的抱了抱我。

    “哥，你说我的云生还有的救吗？”

    “那你想救吗？”

    “想。”

    “那就有的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