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安安一睁眼,入目的就是有些破旧的砖瓦,扭动脖子环顾四周,不过十几平的小屋子,东西少的可怜,一穷二白几个字就差直接写在墙上了。
我居然还没有死?这是哪儿?
罗安安坐起身来,突然感觉不对劲——捏着被子的小手且不说没有了丝毫她悉心保养的痕迹,暗黄的肌肤上不少细小的伤口,完全不是这么稚嫩的手应有的样子。
支离破碎的记忆一股脑儿地涌进脑子里来,脑子还有些晕乎,却已经清晰听到了门外不远处的争吵声。
“这个煞星!必须得赶出庄子去!”
“就是啊!罗常家的,这丫头这些年给你们惹得祸事还少了?”
“我们安安不是煞星!她不是煞星!”
罗母的声音在一众讨伐下显得势单力薄,罗安安渐渐回过神来,眼中崩出一丝戾气。她可不是之前那个人人揉捏的小姑娘,被人了骂了几年的“煞星”还都是一副唯唯诺诺不敢语言的模样。
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干净利落的动作在这瘦小的身躯上显得有些勉强。罗安安几步就走到了房门口,看清楚了外面的情形。
为首的一对是的中年夫妇,原主记忆中自己家人的十几户“债主”之一,男人名叫罗强,他媳妇泼辣之名整个秦家庄没有不知道的,平素里闹得最凶,走在外面见到了也从未给过好脸色。
罗家庄是城边靠山的一座小庄子,几十户罗家人世代生活在这里,三面临山,地势低平,每家每户守着几亩良田,偶尔再上山采些山果药材补贴家用,紧紧巴巴地过活着却也热闹。
原主的父亲名叫罗常,本是庄子里种田的好手,连带着一家五口人虽多,但还算是殷实。
五年前罗强上山采药,正巧那是数日阴雨连绵,罗强一个不慎,滑下山坡,尸骨无存,罗安安一家顿时失去了经济支柱,家里还有两个尚且年幼的弟弟,原本还算殷实的家底哪能熬得住四个人只进不出,五年下来不仅败的干净,还有一笔不菲的外债。
至于门口那一群人,则是之前罗安安想着挖些野菜补给家中,便偷偷央着结团上山采药的大人们带她一道,又正巧儿碰上了山泥倾泻,虽然都平安归来,但是有些人难免身上磕磕碰碰带了点小伤,又心有余悸,借着欠钱的借口闹上门来。
原主这几年日子过得苦,拼了命的想替母亲分担,积劳成疾,这一次被吓得不轻,回来就发高烧倒下了,终究是没挺过去,白白让重生而来的罗安安捡了个便宜。
“安安也是病了啊,我们家这些年过的日子,大家伙儿也不是不清楚,就不能给我们孤儿寡母一条活路吗!”罗母将两个弟弟护在身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只是声音轻软,淹没在一片讨伐声中。
罗强两眼一瞪,吐沫星子都飞出去老远:“少在这儿给老子哭惨!我们这些年谁家没接济过你们,要不是看看你们家可怜,我们哪里会带那个煞星上山?要不是咱们命大,怕是都回不来了!”
四下一片应和声。
罗常上山那天,就是罗安安难得送她爹出门。罗安安又不受庄里孩子待见,一次自己在渠边玩,当天夜里就开始下大雨,整整一个月时间,把庄子里的地淹了个遍。现在上山碰上水泥倾泻,被罗强两口子撺掇了几句,便有这么几户堵到了家门口。
煞星命都硬着呢,自己这一伙儿人都遭了罪,那罗安安肯定是吓得躲起来了。罗强媳妇儿看在躲在罗母身后的两个儿子眼中还有几分妒忌,尖着嗓子叫道:“这闺女家的是个煞星,就全家都不得安生,亏得当年罗常哥眼瞎,还当她是个宝。”
“强家婶子,罗强叔带我上山受了伤,您骂我出出气也是正常的,我可以容忍,”罗安安娇小的身影不着痕迹地挡在罗母身前,语气坚定而清冷,莫名让人感到一丝敬畏,“但是我父亲已过世,就不必牵连了吧!”
罗母从背后拉住罗安安,气势太盛,怕她一个忍不住就冲进对面那群汉子里,低声说:“安安,你怎么出来了?快带弟弟回屋里。”
罗母的话声音虽小,但是在突如其来的一片安静中极为清晰,从后面冲上来一个人指着罗安安鼻子,生怕她逃跑的模样:“别牵扯你爹?那你还钱啊!谁家里日子容易啦,还准你们只借不还的不成?”
几个大人居然被一个小孩子唬住了,有些人脸上挂不住,罗强媳妇儿附和的声音最响:“必须得把这个煞星赶出罗家庄去,你们想一家子卷铺盖卷儿,也得还了钱才能走!”
小小的身子跟一群庄稼汉对峙,身高才到别人胸口处,罗安安目光清冷,隐隐中带着一点讥讽,仿佛面前的不过是一场供她玩笑的闹剧。
罗强发现自己居然被一个十岁的小女孩镇住了,不知不觉中禁了声,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似乎只有足够大的声音才能证明自己的胆气:“你们这一家子祸星,还想祸害我们多少才行呐!”
当年罗常尚在的时候,家业殷实,邻里乡亲间常走动,这些人也从来不见这副嘴脸。不过是几次天灾的巧合,谁都知道她的无辜,这些人所求的也不过是这些年他们一家饥不果腹所借的外债。
罗安安最听不得的,就是牵连他人。就算是报答原主将身体借给她,也绝不能任由别人拿捏罗安安的家人。
面上染上几分薄怒,罗安安掷地有声:“一年之内,我会还清我们欠的钱。”
“安安……”
“姐……”
罗母在罗安安身后拽着罗安安的袖子,就连两个弟弟也探出头来看着自己的姐姐一脸不敢置信。
还以为他们有了什么底气,但是见到罗母和两个弟弟的震惊,欺软怕硬的罗强松了一口气,语气却软了三分:“小丫头,你知道你欠了多少钱吗?一年就想还清?还不清的话你怎么说?”
罗安安没有理会身后的罗母和弟弟,仰着暗黄的小脸看着面前一群或震惊或不信的脸,眼睛亮得让人不由得感觉到她的自信。
“一年之内,若是还不清,我们净身滚出罗家庄。”话语一顿,随后半句中居然还多了几分轻松的调侃,语气一波三折,“或者……任你们处置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