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被荆子真怀疑，她又努力解释，试图撇清自己跟这件事之间的关系，还提出了帮他们遮掩这样的交换条件，实际上这短短的一句话，却无异于她主动给荆子真递了把刀。
一把能将敛金宗从这件事里彻底摘出去，却会杀死她自己的刀。
荆子真看着眼前脸色苍白、楚楚可怜的美人，眸光逐渐变得幽深，看得沐夜笙浑身发冷。
“你很聪明。”他说。
沐夜笙心头一直悬着的巨石因为他这句话稍微往下落了一点，然而还未落到实处，那男人的后半句话就彻底粉碎了她眼底刚刚浮现起来的希望。
“但在下以为，与将太子与离火宗一起拉下水比起来，你的这个契约似乎不那么值钱呢，你说是吗，九小姐？”
头皮上微微一凉，沐夜笙乌黑的长发随着发簪的抽出而散落，她猛然瞪大眼，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荆子真单手劈中了颈侧，晕了过去。
荆七下意识伸手接住少女软倒的身体，感受到那独有的温热柔软后又觉得不妥，想松手又不忍将这国色天香的小美人给扔到地上，一时之间不由得进退两难，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荆子真。
然而那人现在却没心思理会他，只目光专注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簪子，若有所思。
“荆三，你看这孔雀翎的做工，若是到市场上去买，千金可得么？”
“怕是不能。”
敛金宗的修者多少也都会修习炼器锻造之术，水平虽不及北靳巧匠，却也是拿得出手的。
荆三从荆子真手里接过那枚他方才从沐夜笙头上拔下，大小、形状都如寻常发簪的孔雀翎，对着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地查看。
“若说原料，百金便已足够，但要这技艺……恐怕只有北靳那边的巧匠方才能有此等手艺了。”
孔雀翎虽是一种贵族常用的高级暗器，但其制作工艺却并不算十分复杂，以材料好坏定价，常规孔雀翎的市价在三百到五百金之间。
此刻放在他们眼前的这枚孔雀翎，不仅材料用的是最上乘的乌金，更是做得如女子发簪一般大小，精巧无比，要做出这样的暗器，对锻造者的要求极高，价格自然也就成倍上涨。
即便是在北靳，要找到有此本事的匠人亦非易事，何况是他们西凉了。
“是啊，这东西在北靳尚且要价不菲，到了西凉已然是有价无市，只有在奇珍阁那等地方才能买到些许存货，又岂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荆子真说着，忽而古怪一笑。
“早听说太子近来偏爱北靳来的精巧暗器，我还当他是起了炼器的心思，却没想到是做这样的用处，当真是高看他了。”
“少主打算将此女如何处置？”
荆三将孔雀翎交还到荆子真手上，看向一旁已然昏迷过去、正被荆七扶着的沐夜笙，有些担忧。
“虽然属下不知少主是如何看出的她是太子的女人，但有了这层身份在，恐怕咱们就不能动她，否则一旦日后事发，东宫会与敛金宗彻底交恶。”
西凉如今在位的崇元帝子嗣稀薄，唯有轩辕连城一子可堪大用，因此早早便将其册为太子，为其未来继承皇位铺路。
太子继位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而敛金宗与皇室之间的关系又一直比不上离火宗亲厚，若是因为今日之事得罪太子，对于敛金宗来说是难以估量的一笔损失。
“我们当然不能将她怎样。”
荆三的考量荆子真自然也能想得到，他缓缓转动着手中的孔雀翎，大拇指在开启暗器的机括上轻轻摩挲。
“但那不是还有个卫振兴么？”
极轻的一道金属碰撞声在夜色中响起，那精巧无比的暗器在荆子真手里张开了利齿，形状却美得很，如花朵盛放。
金属制成的花蕊精致美丽，同时也暗藏锋芒，玄黑的锋刃上杀意弥漫。
“太子的女人不堪受辱，反抗之际失手杀了离火宗的长老弟子……我想，这会是一出极好的戏。”
……
时间过得很快，在轩辕暮雪的灵力恢复了四成不到的时候，三更已至。
沐夜璃刚收拾了那灵力耗尽的倒霉太医，正蹲在屋角研究香炉中的那些香料，并未留意身边的动静，看时间差不多站起身来，一转身却恰好对上了刚结束修炼、正从隔壁过来的轩辕暮雪的视线。
二人之前的关系本就十分微妙，轩辕暮雪当初那一鞭子给沐夜璃留下的印象更是十分深刻，虽然有了之前那短暂的和平共处，但此时乍然见到这位气场强势的公主殿下，沐夜璃心中还是没来由地一慌。
她手上原拿着个份量不轻的香炉，就在这一下走神的功夫，手上的动作也是一顿，那看着就不大稳当的铁疙瘩也随之脱手而去。
眼看香炉即将从沐夜璃手中掉落，红影闪过，轩辕暮雪原本还在门边的身影顿时就到了沐夜璃跟前，险而又险地接住了香炉，才算是没让这未央宫的地面上再新多出一个坑。
“多谢。”
沐夜璃有些郁闷地摸了摸鼻子，对自己方才的怂包行为感到十分丢脸。
真是奇了怪了，轩辕暮雪也不过是个筑基的修者，她连黑化版那个毁天灭地的疯子都不怕，怎么就总在轩辕暮雪面前掉链子呢？
轩辕暮雪却没注意到沐夜璃郁闷的眼神，她看了眼手中的香炉，转向沐夜璃的眼神却带上了满满的警告和嫌弃。
“沐夜璃，私拿宫中物品乃是重罪，本宫看在姑姑的份上可不与你计较此事，但本宫劝你还是好自为之，皇宫不是东宫，更不是定远王府，你若是在这里做出什么出格之事，让皇兄抓到了把柄，本宫也帮不了你。”
“哈？”
沐夜璃十分惊讶地瞪大眼，伸手指了指自己，满脸无辜。
“你说我这是要私拿宫中物品”
“怎么，难道不是？”
轩辕暮雪眉头皱得更深，若不是顾忌两人之间那十分脆弱的一点合作关系，沐夜璃毫不怀疑她会将鄙薄之色都摆到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