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漠北玄被她噎了一下，大约是由于太过在意昆仑关那边的药物供应，沐夜璃对外营造的奸商形象又实在是过于深入人心的缘故，他一时间竟没看出来那不过她的玩笑话，当了真，一向豪爽粗犷的人竟然也露出几分无奈来。

    “抬价……其实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肯继续给昆仑关那边送药，我会尽量满足的。”

    “噗……咳咳……”

    沐夜璃没想到他竟然连这也能答应，刚喝进嘴里的一口冷茶直接就喷了出来，好悬才没直接吐到走近的漠北玄身上。

    心知这是漠北玄太过在意昆仑关的事情，关心则乱的缘故，她反倒也不好在这件事上开他的玩笑了，只好敛容正色道。

    “漠北玄，你这个朋友我认了，以后只要我回春堂在一日，昆仑关的药物供应便一日不断，你大可放心。”

    “噢，我还以为你我早就是朋友，原来从前只是莫某人一厢情愿啊。”

    漠北玄挑眉，啧啧两声。

    “你这丫头如此薄情寡义，这般看来，那定远王爷也着实可怜了些。”

    沐夜璃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道。

    那是因为你们这边的人实在过于热情，我一时之间适应不过来罢了。

    况且……她对风溟陌，也并非是“薄情寡义”啊。

    那人早就不请自来地强行入驻了她的心底，又如何还由得她那慢热的性子去适应。

    二人的谈话结束后，漠北玄也没有再耽搁，带上一批交换药材便直接通过无相之门回了昆仑关。

    少女心事深沉，却没留意到他转身之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沐夜璃看着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只觉五味杂陈，心头亦泛起如针扎般的细密疼痛。

    风溟陌……你让漠北玄来与我说这些话，真的只是因为碍于我们之间的关系而不好开口吗？

    缓缓走回床边坐下，沐夜璃凝视着尉迟君莞苍白的侧脸，以及她露出来的一截雪白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灯花在燃烧中发出爆裂声，沐夜璃被这细微的一点动静惊醒，胃里也终于感觉到了饥饿。

    风溟陌之前送的饭菜早就凉了，但她本就不是多讲究的人，用灵力将它们简单热了一下，便也就这么应付过了晚饭。

    收拾完桌子，沐夜璃又检查了一下尉迟君莞身上的伤势，给她换了一次药，正准备下楼叫人来收拾屋内的碗筷和脏水，打开门却见到了站在门口的秦月沉。

    在被漠北玄开解后，沐夜璃看秦月沉已然不若之前那般仇视了，但完全不怨怼是不可能的，因此见到他也没什么好脸色。不咸不淡地打了招呼。

    “秦公子有事？”

    秦月沉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抬着，显然是正准备敲门，却恰好赶上对方出门的样子。

    他本就对女子有忌讳，对上沐夜璃那毫不客气的打量视线，脸上的神情顿时就有些不自然，但想到还在里面的尉迟君莞，他又顾不得这些杂事，压低声音道。

    “她怎么样了？”

    “还没醒，但命保住了，其余的事秦公子心中自然有数，也就不必我多说了。”

    沐夜璃不想与他多话，直接下了逐客令。

    “夜深了，秦公子还是先回吧，若让外人瞧见你一个男子夜半三更在女子住的厢房外徘徊，只怕于大家的名声都是无益。”

    她的话仍旧十分不中听，但已比下午的剑拔弩张好了不知凡几，秦月沉心知自己在沐夜璃这个有着尉迟君莞娘家人名分的好友面前理亏，便也只得忍了脾气，继续赔着一张好脸与她说话。

    “王妃说的有理，但阿菀是我心悦之人，不能亲眼确认她安好，我终究也是放不下心的，还望王妃能体谅一二，让我进去看看她。”

    秦月沉是玄水宗的少主，身份尊贵，如今的态度几乎称得上是低声下气了，然而沐夜璃却并未因此就心生动摇。

    “秦公子，我想大家都是聪明人，有的话即便我不说，你心里也该是有数的，但如今看来，你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看来还是要我这个外人多说一句，来给大家省些麻烦了。”

    她看着眼前五官精致如妖，却面色苍白的男子，一字一顿说得毫不容情。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阿菀之间的那些过往具体是指什么，但如今她落到如此境地，其中多少离不开你出于私心的那些算计——若不是你将你们二人的行踪散布出去，又派高手假装刺客，那魔族未必就能找上你们。”

    “伤她如此的是魔族，但你秦月沉也一样摘不干净，我作为她的家人，不将一切都怪到你身上已经是十分明事理了，还望秦公子自己也能好自为之，不要再到我面前来给大家找不痛快的好。”

    “……是我对不住她。”

    听到沐夜璃的话，秦月沉脸上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想必也是在风溟陌那边听过一些风声了。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潋滟的一双狐狸眼中神光暗淡，再不复往日张扬。

    “待南昭的人到了，我自然会为此事负责，只是在此之前，还希望定远王妃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亲自照顾她。”

    沐夜璃嗤笑：“你凭什么照顾她？可别用你那玄水宗少主的身份说事了，据我所知，你在疗愈上的功夫可远不及蛊咒，医术未必就能强得过我。”

    若非如此，她之前也不会放着秦月沉不用，自己一个人来给尉迟君莞疗伤了。

    秦月沉显然被她这话给噎了一下，眼中却也飞快地闪过一丝迷惑。

    自当年之事发生后，他便将绝大多数的经历都放到了研究蛊术上，多年来自然也就多少产生了偏颇，医术修得不如蛊好。

    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罢了，论起医术，他虽不比玉南谨的神医之名，但在外也是能拿得出手的，从未辱没过玄水宗擅长疗愈的名声。

    因此他的这点私事都是只有身边关系极亲近的人才知道一些，连风溟陌和玉南谨都知道得不多，何以沐夜璃一个不过接触了几次的外人竟如此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