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老太太和颜才跃都说不清。

    明明萧晟颜算是小辈，明明他们无论是年龄也好，阅历也好，都应该是凌驾于他之上。

    但每次见了他，都会有种从骨子里都被彻底碾压的恐惧感。

    从颜姿月那里得知他可能瞎了，还无法行走的时候，他们还欢天喜地过，觉得从此以后终于可以无视他的存在，去尽情的欺负颜娇娇了。

    然而此刻再见。

    他们才知道，那种想法有多天真。

    明明萧晟颜的目光中并无实物，可是当他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眸扫过来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一种被食物链顶端猎手震慑的胆怯。

    像是天生就被血统上所压制，萧晟颜哪怕是不说话，哪怕只是简单地面对面，也足以令他们腿软。

    “这个，阿晟啊，”颜才跃搓了搓手，“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娇娇你知道的，今天想这样，明天想那样，没个定性，我和你奶也是，想让她学会那个，言出行、行必果！再说了，弗拉西是她自己要去的，之前不也和你闹过？我们没逼她什么……”

    没逼她？

    就连头脑简单如姚琅，都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颜娇娇现在性格是乖张顽劣了些，可奶奶和二叔对她也实在太严苛了。

    本身父母去世，就令颜娇娇性情大变，奶奶二叔这样，难怪她要和家里人越走越远。

    一时间，姚琅心中对于颜娇娇的怨恨，竟不知不觉淡了一些。

    “阿晟啊，”颜老太太稳了稳情绪，认定自己不应该在小辈跟前丢了气势，“你知道你的好妹妹，这次月考数学考了多少分吗？”

    萧晟颜没有答话，面上冷霜未散。

    颜老太太挺起有点佝偻的背，“不对，你应该知道，毕竟啊，听说卷子可是你给她的，你们这兄妹的感情，可真深厚。”

    “我们寻思着，与其让她在这里掩耳盗铃，还要浪费你每次提前给她找卷子，不如就去弗拉西混个学位证，毕竟高考你可没办法再护着她，对不对？最后原形毕露，丢脸的还是我们颜家啊。”

    这歪理，简直一套一套的，难怪当年能从农村进城务工的保姆，爬到颜家女主人这个位置。

    “是啊，阿晟你也太惯着娇娇了，你看她都给惯成什么样了？”有老太太冲锋陷阵，颜才跃就胆大了不少，“阿晟你以后少插手娇娇的教育，交给我们这些有经验的长辈来管。”

    颜姿月半个身子都藏在颜老太太身后，一言不发。

    看到萧晟颜，她就想起那天在地下室，他扼住她喉咙的那一幕。

    死亡在那一刻与她擦身而过。

    萧晟颜的手生得很漂亮，手指修长，掌纹舒展，但这样的手卡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却是可以收割性命的镰刀。

    颜姿月的指甲在沙发上抠出深深的痕迹。

    萧晟颜……

    这个她得不到，就发誓一定要毁掉的男人。

    这个不可能庇护她，也绝不能让他去庇护颜娇娇的男人。

    她心里情绪复杂，又恨又……爱。

    萧晟颜之于颜姿月，是初恋般的存在。

    很小的时候，她就喜欢家里这个最漂亮的，比她年长的男孩子。

    还在颜娇娇只知道讨要糖果吃的年纪，过于早熟的颜姿月，就已经知道比糖果更甜更美的，是哥哥的样貌。

    她以一种仰望的角度，看着他从男孩到少年，再到如今。

    可她也知道，他永远都不会给自己一个垂怜的眼神。

    萧晟颜这个男人，没有心。

    除了因为要报答养父母的恩情，而对颜娇娇稍微施予关注之外，他的眼里没有任何人。

    但哪怕是这点微薄的关注，也令颜姿月内心妒忌不已。

    颜娇娇抢了萧晟颜的目光，所以，她要抢走她的未婚夫。

    她颜姿月从来不做亏本事。

    颜姿月从颜老太太的肩膀上，看到颜娇娇亲昵地依靠在萧晟颜的轮椅旁，她的妒忌像发酵过度的酸菜水一样冒个不停。

    萧晟颜……哪怕是知道颜娇娇把他关到了地下室，折磨他伤害他，也依然愿意庇护她。

    就因为她是颜家的真千金？

    这不公平！

    颜娇娇依偎着萧晟颜，像是找到了唯一的救赎，她微微发抖，如同一只受了惊的雏鸟，目光也不经意地瞥到了颜姿月的神色。

    她微微一怔。

    没看错的话，颜姿月刚刚是在……妒忌？

    颜娇娇低下了头。

    原来，颜姿月的妒忌这么简单吗？

    她嘴角的微笑还未漾开，身体已经寻到了最优的方案。

    她连同萧晟颜的手臂和轮椅扶手，一起挽了起来，可怜兮兮的撒娇，“哥哥，娇娇不要去弗拉西，娇娇不想离开哥哥，去国外，就不能天天看到哥哥了。哥哥不要同意把娇娇送走好不好？”

    萧晟颜侧头。

    尽管现在两人也未必天天见到，但颜娇娇的话，很明显取悦了他。

    “我没有给过娇娇什么卷子，娇娇，你这次考了多少分？”

    颜娇娇骄傲地挺胸，“满分！”

    萧晟颜嘴角似有浅笑，“很不错。”

    “她不作弊，能考这个分数？”颜老太太都要被萧晟颜的偏心气跳了，“你妹妹学习什么样，你当哥哥的不知道？她差点被一中开除了你知道吗？还是趁早把她送去……”

    “开除？”萧晟颜不等颜老太太说完，已经打断了她。

    他眉宇间有些微的不耐烦，“子虚乌有的事，就不要反复拿出来自欺欺人了。有空手伸那么长……”

    他停顿了一下。

    颜老太太身后的颜姿月莫名打个了寒颤。

    “……先管管真正差点被开除的人。”

    颜老太太无语哽住了。

    萧晟颜神色里的厌恶几乎不加遮掩，而这份厌恶，颜姿月感受得很清楚，是面向她的。

    没有目光的捕捉，萧晟颜却依然能精准的把压力施加给他想要施加的人。

    “哥哥，”颜娇娇抱住萧晟颜的手臂，“奶奶和二叔先前说，谁作弊就送谁去弗拉西，可是姐姐作弊，他们却要送我过去，难道因为娇娇以前学习不好，以后就不配好好学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