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咱们国家闹饥荒，你可能不知道，但，真的是饿死过人的。”

    方晏缓缓开口，讲起以前的事情，神情里满是唏嘘感慨。

    “我记得，最严重的时候，我饿得眼花，孩子们都饿得起不来，但是，有一天，我听见有人敲门，当时，天还没亮。我就披着衣裳出来了，一边扶着墙走，一边问是谁，外面的人就告诉我，是学校的，过来拿东西，我也没多想，就开了门。”

    “谁曾想，门打开，就看见那人一溜烟地跑了，我正纳闷呢，就看见门口放了个布袋，我当时也没多想，就打开看了看，谁想到，里面是颗大白菜啊！”方晏说到这里，缓缓笑了，眼神里满是对过往的追忆和感慨。

    “那个时候，咱们国家不景气，没有吃的，也饿死过人，虽然只是一颗白菜，却也是花钱都买不到的。”

    方晏说着，叹了口气。

    “我那时候，大概是饿怕了，四下看了眼，见瞅不见人，就赶紧抱着白菜进了院子，关了门。”

    “你是不知道，我关门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因为，这要是被发现，可是要上交的。”

    饶是苏瑶没经历过，也知道在那个闹饥荒的年代里，一颗白菜有多重要。也知道，那时候的粮食都是公共所有，是需要上交给国家的。

    “我手抖了好一会儿，这才又打开袋子，就发现布袋子里有个纸条，上面写着，方老师，孩子是我自家种的，是给孩子们吃的，叫我一定收下。”

    “我当时抱着白菜，犹豫着要不要放到门口去，但又怕送白菜的人不回来拿，再加上，心里也不舍得，毕竟，孩子们都饿了好多天了，再不吃东西，怕是要饿死，所以，我就没告诉你老师，偷偷把白菜煮了，给孩子们吃了。”

    方晏说完，缓缓笑了。

    “我这一辈子啊，就这么一件事瞒着你老师，瞒了好久，直到后来，饥荒过去，我才跟他说。”

    “那，老师发脾气了吗？”苏瑶轻声问。

    “能不发脾气吗？”方晏语气缓缓，说起往事，神色宁和又柔软。

    “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呢，说我自私自利，说我不顾别人生死。我听着，心里难受，就反驳他，就跟他吵架。”

    “我说，我都要饿死了，我的孩子们也都要饿死了，我该怎么办？要怎么办？才能算是不自私？”

    方晏话落，眼眶明显红了几分。

    苏瑶看着心疼，一时没吭声。

    方晏继续道：“你老师那时候，大概是被我问住了，好半天没说话，后来，也就没再提过这件事。”

    苏瑶缓缓点头。

    “再后来啊……”方晏将切好的土豆丝放进铁盆里，一边切腊肉一边道：“我回学校上课，有一次看到我们学校教务处的一个老师写字，一下子就想起当年那个纸条了，这么一问才知道，当年的白菜，就是他送的。”

    方晏笑起来，神色里带着开心。

    “他被我问起，还不好意思来着。在我追问下，才知道，之前，他爸爸病得厉害，家里又没钱，你老师自己垫药包帮他们付了钱，后来，闹饥荒，都没东西吃，但他们家自己在屋后面种了点儿白菜，偷偷屯到地窖里去了，后来，瞧见我脸色不好，这才趁着晚上，偷偷去给我们送了一颗呢！”

    苏瑶闻言笑起来：“是好人遇上了好人。”

    “嗯，对。”方晏点头，道：“他那时候，也害怕，怕我不收，见我收了，才敢回家，后来知道我们都听过来了，也松了口气。”

    苏瑶认同地点头。

    方晏眉眼慈祥地看向她：“孩子啊，有时候，接受别人的善意和帮助，也是一件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