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从遇仙楼出来,便径直去了城内的一家当铺。
她将自己头上的发饰和手上的镯子腰间的玉佩等等一切能卖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直接放在柜台上,淡淡的道:“换现银。”
里头的人盯着台面上的东西,眼神一亮,随后看向闻溪,轻咳一声,说:“我先看看。”
说罢,拿过来一样一样的过眼,最后朝着闻溪伸出三根手指:“这个数,姑娘愿意就当,不愿意就算了。”
闻溪挑眉:“三百两?”
那人点点头。
闻溪二话不说,伸手拿了东西就走。
那人急了,追上去道:“哎哎哎,有话好好说,怎么说走就走?”
闻溪回头,凉凉的看着他:“三百两?打发叫花子呢?”
她在闻府虽然过的不算太顺心,但是闻煜澜对她还是不错的。每逢生辰或者节气,总会送来些东西给她,大多是女儿家的首饰。这些东西,成色和品相都是一等一的,绝不是那种烂大街的普通货。
其余的都被那一场大火烧没了,只剩下她戴在身上的这些了。
那人看闻溪神色,知道这是个不好糊弄的,遂改了口,问:“那依姑娘看,多少合适?”
闻溪淡淡的说:“这些东西我都用过了,折个旧,八百两。”
那人脸色一沉:“不行,多了。”
闻溪:“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这些东西,少说一千五百两。她知道当铺心黑,只开口要了八百。
可这人也太黑了。
那人见她真是要走,咬了咬牙,追上去说:“八百就八百,看姑娘风姿定非凡人,我就当结个善缘,交你这个朋友了。”
闻溪没搭话,直接将东西往柜台上一扔,说:“给钱。”
那人梗了一下,然后有些尴尬的说:“姑娘爽快人。”
话落,转身去里头拿了八百两银票递给闻溪,说:“这是八百两,姑娘点点?”
闻溪扫了一眼,然后接过银票,转身就走。
那人扫到她腰间的火红长鞭,心中一动,喊道:“姑娘,你这鞭子当不当?这东西,我可以给八百两。”
本来走到门口的闻溪脚步一顿,随后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这红影,如今是她的保命符。有红影在,她能战胜那熊熊烈火,似也能战胜一切的魑魅魍魉。
短短几日,红影已经成了她的底气,她勇气的来源。
那人盯着她的背影啧啧两声,说:“脾气不小啊!”
另一头,闻溪揣着那八百两银票,直奔城郊的城隍庙。
等她出了城赶到城隍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远远的看见城隍庙里有灯火,走近了看,便能瞧见城隍庙门口挂上了白幡,门头上挂着两盏白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院子里,孤零零的摆放着一朵花圈。在往里,正堂中并排摆放着两口棺材。
闻淮和闻朔跪在灵前,低头烧着纸钱。
整个城隍庙,阴森又凄凉。
往日的闻府,何等的热闹。往日的闻家夫妇,何等的风光。
可如今,竟是连设灵堂,也要借城隍爷的地头。
堂前无一祭拜之人,只有两幼子孤零零的烧着纸钱。
闻溪站在门外的阴影里,直勾勾的盯着里头闻煜澜的牌位。
她伸手,握住脖子上挂着的银链,眼眶渐渐的红了。
这根银链,是她身上唯一的饰品了。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也成了父亲留给她的念想。
这几日,她躺在遇仙楼的床上,曾经无数次的想,如果自己当初从了贺文,就乖乖的跟了他,那是不是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那样,至少她还有个父亲,还有个家。
现如今,她孑然一身,除了脖子上这根项链,再无寄托。
闻溪闭了闭眼,缓缓的在门口跪了下来,朝着里头磕了三个头,轻声道:“不孝女……前来送别父亲。”
她这一跪,便直接跪到了天亮。
直到屋内的闻淮和闻朔起身,商量着找人前来起灵,闻溪这才有些狼狈的起身躲到了一边。
她看着那两兄弟用身上仅有的钱勉强凑够了抬棺之人,眼看着两兄弟将父母请出城隍庙,一路朝着山上走。
她远远的缀在身后,至始至终未曾现身。
直到闻煜澜和刘丽入土为安,那些帮忙的人都走了个干净。
闻淮和闻朔两兄弟跪在坟前,给父母烧着纸钱,做最后的拜别。
闻朔抬头看着闻煜澜的墓碑,好一会儿之后突然扔掉手中的纸钱,咬着牙道:“往日里,你总是偏着闻溪,就算她指着我们鼻子骂我们私生子你也一声不吭。现如今呢?是我们这对私生子给你料理后事送你入土为安。你的那个好女儿,从头到尾可曾来看过你一眼?”
闻淮皱了皱眉,伸手拉他:“好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闻朔红着眼,道:“我就是不甘心,不吐不快!”
闻淮:“闹过一场,就算了。父亲他……对我们不错的。”
“我知道,”闻朔抹了把脸,沉声说:“我就是替他不值。心心念念的宝贝女儿,压根就是个白眼狼,就没拿他当回事。”
闻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算了!”
两人将这里整理好,转身下了山。
他们还有些东西放在城隍庙,得去取了。现如今闻府付之一炬,他们兄弟两也要寻个出路才是。
等两兄弟回到城隍庙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发现,他们的行囊里多了八百两银票。
闻朔捏着那叠银票,扭头看向闻淮,咬着牙道:“这银票……”
闻淮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是她吧?既然送来了,那咱们就收下吧,反正这也是她欠我们的。有了这些钱,我们就算是有了本,要做个什么也容易多了。”
“谁要她的臭钱?”闻朔吼了一声,捏着那一叠银票往外跑。
闻淮一愣:“你去哪儿?”
闻朔:“我去把钱还给她!然后……宰了她给我父母陪葬!”
闻朔拿着银票一路狂奔,直奔父母安葬之地。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种强烈的直觉,闻溪一定会去那里。
等他气喘吁吁的赶到之时,那里早已没了闻溪的踪影,只剩下一注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