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说要跪，便当真跪在那门前。

    老农劝她不住，又不敢得罪仙人，最后拿着碎银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闻溪这一跪，便直从这日晌午跪到了月上中天。

    那王姑娘就住在后厨旁边的一个房间内，却至始至终没开门看过一眼。

    就如她说的那般，让闻溪跪死在这里。

    闻溪似要跟那王姑娘较劲一般，愣是撑着一口气跪着，好似真的豁出命去要跪死在这里。

    到了后半夜，竟是下起雨来。

    闻溪浑身被淋的湿透，却还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到了后头，她冻的瑟瑟发抖。

    闻溪低垂着头，手藏在衣袖之后，紧紧的攥着缠在腰间的红影。

    此时此刻，唯有这红影，能让她感觉到一丝暖意。也唯有这一丝暖意，才让闻溪觉得自己此刻还活着。

    大雨滂沱，直下到了天快亮也未见停。

    天色将亮未亮之时，那小房间的窗户被推开了。那王姑娘披着一件外套站在窗后，皱着眉头看着跪在那的闻溪。

    “你真想死在这里不成？”那王姑娘声音很沉，明显是有些不快。

    闻溪静静地看着她，缓缓的道：“姐姐今日若不收留我，下了这清墟洞的山门，回到那凡尘中，我也还是个死。”

    王姑娘皱眉：“好好的，怎么就一定要死了？”

    闻溪苦笑一声，说：“凡人之命如草芥，女人的命……更是蝼蚁不如。我一介孤女，一无钱财傍身，二无亲眷依靠，三无安身立命之能，回到那凡尘间，想也知道日子该有多难过。”

    她仰头看着王姑娘，轻声说：“留在这里，哪怕做一辈子的粗使丫头，帮着姐姐做饭打扫，我也是甘愿的。起码，能活的像个人。”

    那王姑娘似对她的话有些不解，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撂下一句：“清墟洞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就算是一个普通的使唤丫头，那也是有来历的。

    像闻溪这样的丫头，清墟洞还真的没有。

    王姑娘说完，砰地一声关上窗户，回屋睡觉去了。

    闻溪抿着唇，继续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身上冷的发抖，心里也嗖嗖的冒着冷气：“贺钧……今日我遭的这些罪，他日我定十倍百倍的奉还。”

    她闭了闭眼，咬牙挺直了腰背。

    这一跪，又是半天。

    直到第二日晌午，雨停了，身上的衣裳也被晒干。她还是跪在原地，腰杆挺的笔直。

    王姑娘手里端着一碗饭，就坐在她前边儿的石桌上，大口大口吃的香。

    等吃饱喝足了，她这才扭头看向闻溪。

    “小丫头嘴甜的很，这一身骨头倒是又臭又硬。”王姑娘居高临下的盯着闻溪，说：“便是那门中弟子在此跪上这么长时间，也不敢说还能如你一般挺直了脊梁。”

    闻溪双眼通红，此时看人都有重影儿了。

    但是她的背脊却还是挺的笔直笔直：“求姐姐收留。”

    王姑娘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说了一句：“有这份坚韧，做什么不成？”

    好一会儿之后，她叹了口气，说：“算了。”

    闻溪：“姐姐……”

    王姑娘：“去把厨房收拾干净，我待会儿要用。”

    说罢，起身走了。

    闻溪愣住，好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来，对着那王姑娘的背影喊道：“多谢姐姐收留，姐姐大恩大德，他日我一定报答。”

    王姑娘未曾理会她，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闻溪却不在意她的坏脾气，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她撑着地，缓缓的站起身。

    那一瞬，她的双腿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一样，疼的闻溪脸色煞白。

    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更是在她站起的一瞬间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她一个踉跄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尝试着站起来。

    双腿疼的像针扎，她还是一步一步的挪到厨房。

    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水缸，先给自己灌了一大碗水，别的就没敢在动了。

    闻溪从前在闻府的日子不甚好过，刘丽总是明里暗里的给她使绊子。但是有闻煜澜在，她到底过的还是个大小姐的日子，十指不沾阳春水，更不消说做打扫这些粗活了。

    但是此刻，她却笨拙的在做着这些事儿。

    费了好多力气，她才将厨房打扫完了。一眼看过去，总算是顺眼了许多。

    刚放下手中的抹布，王姑娘就从外面进来了。

    扫了眼厨房，嗤笑了一声，道：“我当是有多能干，原来也不过是过被父母宠坏了的。”

    这些活儿，一看就做的十分勉强，不像是那些做惯了的。

    闻溪抿了抿唇，说：“我能吃苦，以后一定能做好。”

    王姑娘掀开锅盖，顺手拿了个馒头扔给闻溪：“旁边的小屋子还空着，以后你就住那儿吧。”

    闻溪拿着馒头，千恩万谢：“多谢姐姐。”

    那王姑娘摆摆手，直接将她撵了出去。

    闻溪拿着馒头，一瘸一拐的进了隔壁小房间，这才发现，这是个废弃的杂物房。最里头，摆着一张小榻，上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闻溪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三两口解决了手里的馒头，走过去往那小榻上一躺，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此后的十日，她仍旧每餐一个馒头，负责将整个厨房收拾干净。

    一开始还笨手笨脚的，十日过后，便已经异常熟练了，收拾起来得心应手。

    这时日，闻溪也才弄清楚，这所谓的王姑娘，其实真的已经年过五十。只是一直未曾婚配，又不喜别人将她叫的老了，因此众人才一直称她姑娘。

    她名唤王青，听说年轻时也是清墟洞的杰出弟子。后来不知怎的，突然间就心灰意冷，自己舍了修行，躲在这后厨里当个小小的厨娘了。

    虽说她只是个厨娘，但是辈分却高，因此清墟洞众多弟子对她还是尊重有加的。

    闻溪得知这些，心中对王青越发看中了几分。

    这一日，王青突然叫了在外面扫地的闻溪，扔给她一套衣裳，沉声说：“换上，随我去前面。”

    闻溪看着这衣裳，愣了一下，随后连忙道：“是，我这就去。”

    这衣裳，乃是清墟洞门下弟子的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