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的座位空无一人，这整个教堂都空荡荡的，只有这新娘子背对着他，望着那耶稣像。

    何宇文以为走错了地方的时候，那新娘子转过身来。

    “阿英！”

    何宇文露出了惊艳的表情。

    “你、你……”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穿着婚纱的黄英。

    他来之前一直在想黄英会对他说些什么？

    在听唐心说黄英是狐妖之后，他来的路上，甚至在想，黄英约他出来是不是要杀他？

    他在脑子里预演了各种情况，但是没想到会看到穿着一身白色婚纱的黄英。

    真美！

    她穿着婚纱的样子可真美啊！

    他呆呆的看着她，仿佛眼瞳里只有她一人存在。

    “我穿婚纱好看吗？”黄英轻声地问。

    她垂下眼眸，看着手中捧着的红玫瑰。

    “好看，真好看！”何宇文看着她，心跳不禁加速了。

    黄英看着他，说：“我要结婚了。”

    何宇文听了到这句话，浑身一颤，他说：“谁？你要跟谁结婚？”

    “反正是你不认识的。”她说。

    “他、他也是妖怪吗？”何宇文问，他感觉自己的心被无形的手攥着，疼得厉害。

    黄英笑着说：“对啊，他也是妖怪。”

    “你叫我过来，就是要告诉我你要结婚了吗？”何宇文走近前，忽地抓住了黄英的手，他激动地说，“我并不在乎你是不是人类。”

    她看着他炙热的目光，不由地别开了视线。

    “你不怕吗？”

    “我不怕！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不会害怕。”他坚定地说。

    他的话让她又是感动，又是痛苦。

    何宇文忽地抱住了她，他说：“阿英，你是喜欢我的吧？竟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黄英推开他，抬头看着他说：“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她喃喃地重复了这句话两次，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老天。

    她忽然大笑起来，“我们当然不能在一起了。妖族有很长很长的寿命，可是人类却只有区区的几十年。”

    “你很快就会老去，等你白发苍苍时候，我依旧年轻。到那个时候，我们站在一起，你觉得其他人会怎么想？怎么看？”

    “现在我或许是喜欢你的，可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后呢？我会喜欢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吗？”

    何宇文迎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放开她的手，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他想象着黄英说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后，一个白发苍苍的糟老头子跟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孩站一起，光是想象，他就没办法忍受。

    等到那个时候，他肯定特别的煎熬难受。

    他肯定是没办法待在她身边的。

    “所以，所以你跟我分手就是因为这个吗？”何宇文他看着她，唇角勾勒出一朵凄凉的笑容。

    黄英背过身去，转身的瞬间，眼泪就涌了出来。

    她刚刚的话刺伤了他，更是将她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对！就是因为这个。”她撒谎说。

    “那竟然如此，我们之前算是什么？我是你的消遣吗？”何宇文心痛地问。

    不，你当然不是！

    “对，我只是把你当成消遣而已。如果不是唐小姐非要让我来见你一面，我今天根本就不想来的。”她说。

    说出这些话，她已经痛彻心扉了。

    何宇文看着她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他凄楚一笑：“好，好，我懂了！我不会再找你了！”

    “你要结婚了，我祝你跟他百年……”

    本来想要说百年好合，又想到妖怪悠久的寿命，他改口说：“祝你们、祝你们幸福！”

    黄英背对着他，泪水打湿了她脸颊。她忍着痛哭的冲动，说：“我会幸福的！”

    何宇文站在她几步之外的地方，看着她白色的婚纱轻轻地飞扬起来，化为漫天的花瓣，接着她就消失不见。

    何宇文看着这一幕，对黄英是狐妖的事情再无怀疑，只是那心非常非常的疼。

    他坐在旁边的座位席上，想起跟黄英初遇，想起他们的过往，心搜肠抖肺地疼。

    为什么啊？为什么她是妖，他却是人类？

    为什么他们要相遇？

    他捂着自己的脸颊，手指不知不觉地沾上了泪珠。

    他在这里呆坐了许久，等到太阳西斜了才离去。

    但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幻术就消失了。

    穿着白色婚纱的黄英和绑着长马尾，穿着米色外套的唐心出现在角落里，其实她们一直都在。

    黄英一直在看着何宇文，忍着哭泣，一直在看着他。她知道，等到他离开了，她就再也不会有机会看到他了。

    何宇文一走，黄英再也忍不住了，她立即失声痛哭。

    她像是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一样，跌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唐心蹲下身，抱住了她。

    “他……他信了吗？”黄英抬头望着唐心，清丽的脸上满是泪水。

    唐心点点头：“嗯，他信了。”

    看何宇文那模样，他是信了。何况，她为了增加说服力，还特地用幻术让何宇文看到了黄英化为花瓣消失的一幕。

    他定然再无怀疑。

    “他会忘了我，或许会伤心一阵。但是……但是他会找到一个爱他的女孩，他们会结婚，然后……”

    她说着泣不成声。

    “然后、然后他们会生儿育女，幸福地过一辈子，对吗？”

    黄英泪眼婆娑，强挤出笑容来。

    唐心点点头：“嗯，会的！”

    “那、那很好！”

    她又抽抽搭搭地哭泣起来，哭着哭着，就变成嚎啕大哭。

    她是多么地希望啊，今天是她的婚礼。

    她是多么地希望啊，他朝她走来的时候，是她的新郎。

    然而……

    然而那只能是她的幻想。

    空阔的教堂里，身穿圣洁白色婚纱的女子伏在唐心的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三日后，在这间教堂举行了葬礼。

    那位身穿圣洁白色婚纱的女子，已经躺在了棺椁中。

    给黄英处理后事的是她的侄子侄女们。

    唐心穿着黑色的衣服，撑着伞跟谢墨尘一起参加了她的葬礼。

    看着黄英下葬，她想起何宇文，又想起黄英死去念的那首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当时她念着这首诗的时候，那是多么的悲痛多么地绝望啊！

    天空中乌云密布，下起了雨。

    唐心抬头看着雨水冲刷着那一排排的墓碑，轻轻地念道：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