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父表情复杂，说“因为今天下午市里下了红头文件，说肉联厂半年没发工资在社会上造成了很坏的影响，让姓朱的两个月内想办法必须把工人的工资补上，消除不良影响，否则就撤姓朱的职。所以姓朱的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卖了钱肯定会先给工人发工资，不会给你结账。”
孙卫东原本也没打算跟朱正义合作，也猜出了要是跟朱正义合作，最后拿不到钱，所以听了孙父的话后并没有惊讶而是笑了。
孙父不解的问：“你笑什么？”
“我笑，朱正义真不是个东西。爸，过完年你别去上班了，请病假吧。”
“为什么要请假病假？”
“国企改革马上就要开始了，最晚明年四月份。”
“怎么改革？”
“简单的说，就是国有中小企业要以兼并，出售之类的方式，进行资产转让。这次国有企业改革力度会非常大，肉联厂效益连年亏损，现在连工人工资都发不出来了，肯定是天河市第一个被改革的单位。”
“你听谁说的？”
“之前听东城区的副区长说过，”
“毛青学？”
孙卫东点头，说：“嗯。”
孙父猛吸了一口气，说：“那你不让我去上班是为什么？”
“我不跟肉联厂合作，朱正义肯定会让你找我，你要是办不下来，到时免不了给你穿小鞋。”
孙父不屑的说：“我会怕他？”
“怕是不怕，可也没必要触这个霉头不是。”
孙父想了想，说：“卫东，你的消息准吗？肉联厂真要倒闭关门？国有企业为什么会倒闭呢？现在这社会我是真看不懂了。”
“不管是国营还是私营，企业本质就是挣钱，国企不挣钱怎么造飞机大炮，我们国家怎么跟美帝对抗。关闭，转让不盈利的国营中小企业，属于去除不良资产，这是很正常的资本规律。不过，爸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绝对办到，让肉联厂起死回生。”
“你怎么让肉联厂起死回生？”
事到如今孙卫东觉得也没必要隐瞒了，说：“等肉联厂宣布倒闭后，我会买下肉联厂。”
“你买下肉联厂？国家都救不活肉联厂，你能救活？”
“爸，没有不挣钱的生意，只有不会挣钱的人。”
孙父看着孙卫东良久，语重心长的说：“儿子，你做生意挣钱我不反对，但也不能钻到钱眼里，做什么事都图利。”
“爸，肉联厂就算是起死回生，也不会有商场赚钱。我知道你对肉联厂有感情，不想让肉联厂倒闭，所以我才会绝对买下肉联厂。”
孙父有些感动，说：“你的意思是，为了我？”
“当然，不然我自己生意做的好好的，没必要趟这潭浑水。但话又说回来了，一个企业如果只讲情怀，不谋求盈利也长久不了。”
孙父沉吟了半晌，感慨的说：“是呀，现在社会变了，变得越来越向钱看了。”
“穷则思变，贫穷不是社会主义,要实现社会主义首先要消灭贫穷，才能让老百姓过上好生活。爸，国家和社会会越来越好的，你要相信国家，相信政府。”
孙父眼光灼灼，说：“相信，我当然相信。”
孙卫东的话给了孙父偌大的鼓励和信心，不过他还是坚持要去上班，继续坚守自己的工作岗位，那怕肉联厂要倒闭，他也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老一代人都讲情怀，更有责任感，所以孙卫东也没有坚持。
上一世，他对不起的人太多，孙父就是其中之一，是被自己给活活气死的。
所以这一世，他必须还债，只要老爷子高兴，他可以少挣钱，甚至是不挣钱，来挽救肉联厂，让肉联厂起死回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孙卫东给家了添置了不少过年的东西，除了录像机，音响这类大件，还给家里准备一些新家具。
下午四点多，帮着孙父贴对联，晚上陪着父母看春晚包饺子，熬夜……
当新年的钟声敲响时，整个天河市都响起了鞭炮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孙卫东放完辞旧迎新的鞭炮回到屋，电视机上赵忠祥正在说新年助词。
看完赵忠祥的新年祝词，老俩回屋睡觉，孙卫东把电话机抱进了自己屋，拨通了周玲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孙卫东说：“新年快乐。”
周玲没想到会是孙卫东打来的，心里荡起了一层涟漪，说：“怎么这么晚还打电话。”
“祝你新年快乐啊。”
“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
“明天下午我去找你，咱们去逛庙会吧。”
周玲说：“不用了。”
“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在家不闷啊。就这么说定了，吃了中午饭，我去找你。”
也不等周玲说话，孙卫东就把电话挂了。
凌晨四点多，孙卫东就被外面的鞭炮声惊醒了，他起床煮饺子，放鞭炮，吃饺子的时候，孙母吃出了硬币。
大年初一吃饺子，饺子放一枚硬币，谁吃出来了谁有福气。
孙母很高兴，还说明年初一吃饺子，家里一定要添一口人，让儿媳妇把硬币吃出来。
孙卫东知道孙母是在催自己找对象结婚，说他尽量把儿媳妇给领回家。孙父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孙卫东说，已经有目标了，不过人家看不上自己。
孙母立刻问，谁家的闺女眼光这么高，居然看不上自己的儿子。
孙卫东说，是一个像孙母一样优秀的女人。
孙母乐的合不拢嘴，说那天让孙卫东领回家来，让她瞧瞧。
吃完了初一的饺子，稍作休息后，孙卫东开始去长辈家拜年，八十年代后期，天河市还没有那么多楼房，老百姓基本都是住在城中村。
跟着孙家晚辈一去去长辈家拜年，同辈人中基本都是在工厂上班，碰到一起开始大谈国营企业的不景气，纷纷羡慕孙卫东，有的人甚至还问，以后能不能跟他一起干。
孙卫东打着哈哈，说跟着自己干没前途，不过他们要真想辞职下海，自己给他们介绍一些项目。
上午拜年转亲戚，回家早早吃了中午饭，孙卫东便迫不及待的骑上自行车直奔周玲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