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
夜无辰目光如灼，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要将人烧起来了。
云九幽心口沸热，猛地一跳，将他伸手推远了些，目光闪烁道：“我知道，多谢你了。那你能不能让开点，我……换个衣服。”
方才嗅见的清雪含香如同幻觉，这会儿苏醒过来，云九幽只觉口腔之中都是血腥味，她快吐了。
她还要打坐一下重新梳理经脉，将身体里多余的杂质排出去，不然整个人就像是匿在了浆糊之中，感觉十分头疼。
夜无辰看着她耳侧红润的耳珠，轻轻一叹，“好，都听你的。”
云九幽心口落了一拍。
她侧过头，夜无辰已经起身离开，颀长的身体融入阴影，依旧那么高大伟岸。
好像之前听到的那么脆弱的声音，并不是来源于他。云九幽蓦地捂了捂嘴，眼中星芒闪烁。
不行，不行。
她深吸口气，将自己心口浮动的情绪强行压下，伸手叫了一声，“小凤凰。”
“主人！”小凤凰从树上落下，火红的身体让云九幽微微一惊，“我在这儿呢，吓死我了。”
云九幽愕然，忍不住探出手臂将它抱了起来，“你才吓死我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小凤凰扑闪着翅膀，好好一只神兽，长出了这么明艳耀眼的翅膀，可在地上扑腾跳跃的时候，却宛若一只红色公鸡。
“主人都不知道当时自己有多危险，差点就被那个魔头杀死了。外头又那么多人，我没办法啊，就藏在主人身下把你抬起来，然后身体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就像是，成长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云九幽觉得自己现在虽然很狼狈，口鼻头发之中都是血，但体力似乎十分充足，浑身还暖洋洋的。
云九幽疑问：“我身上这么重的伤，怎么会现在看不出半点，这是怎么回事？”
她当时都以为自己肯定必死无疑了。
那长枪从心口洞穿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肺腑脾脏好像都被拉扯了出去，整个人在顷刻间支离破碎，甚至感受到了脊骨的生生断裂。
可是现在，她竟然办点事情都没有！
“是尊上！”小凤凰不知何时也改了口，带着几分敬意，“他给你吃了一颗丹药，将全身灵力都渡给了你，好几天呢，主人这才活了下来。”
云九幽心下触动，忍不住放轻了声音，“他一直都在陪着我吗？”
小凤凰连连点头，“是的呀主人，主人没醒来的时候，他……他还快哭了呢。”
哭……
云九幽嘴唇一颤，“他那样的人，也会哭吗？”
“会啊，”小凤凰炸了眨眼睛，反而有些疑惑，“他不也是人吗？人不是都有七情六欲吗？为什么不会哭？”
他不仅哭了，还慌了，就像是整个人被抽取了骨髓，一臂撑在地面，像是下一秒就要瘫软过去。
小凤凰几次偷偷回头，都担心他坚持不下去。
云九幽深吸口气，将头埋入膝盖。身上的衣衫有些沉重，衣衫之中还带着暖意，她肩膀上不着一缕，血污之下异常光滑。
良久，云九幽站起身，道：“把空间里的衣裳取出来，我去梳洗一下，别让人打扰。”
小凤凰高高兴兴地叫了一声，拿出了一套很鲜艳的红妆，看向云九幽。
云九幽来到溪流旁，布置了一个隔光结界，将身上的衣衫脱下，衣领划过手臂，露出玲珑有致的身体。
将剩下的布料一举震碎，云九幽沉入水中，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浸入了水中，水压扣着心肺，她终于感觉到了几分真实。
夜无辰，哭了啊。
……
过了许久，云九幽才浑身清爽地收拾好，一身红装利落飒沓，她咬着红色发带，给自己绑了一个高马尾，而后走出了林间。
“夜无辰。”云九幽喊。
夜无辰就在林外，不知何时也换了身衣裳，竟是通身清澈的白，衬得他侧颊竟有几分纯净柔和。
他抱着一臂，手指轻压臂膀，回过头，视线在那鲜艳新生的红色身影上停了片刻，轻轻一笑。
云九幽周身像是泛着一层光，她看着夜无辰的笑容，心口不知为何猛地一热。
仿佛心血来潮般，她顿了顿，忽然上前，握了下他的手。
夜无辰一怔。
可那手又迅速抽了出去，云九幽从他旁边经过，犹如艳红炽烈的玫瑰，回眸一笑。
“走吧，我们还有事情没做完呢。”
夜无辰低声一笑，大步来到她身边，平静道：“外界已经过了很久，距离山海异境再开最多还有三日，如果，我们真的可以离开的话。”
“什么意思？”林荫小道上，云九幽若有所思，“你是在担心，魔界的人会不会将这里的道路切断？”
“切断对他们而言难度太大，但是有所影响却不是难事。”夜无辰看了她一眼，那斑驳的阳光就渗入他眼中，眼窝之中好似一泓清泉，“我们必须先离开这个岛屿。”
云九幽觉得自己好像喝了酒，有些醉了，“哦，那，怎么离开呢？”
夜无辰忍俊不禁，“当然是怎么来的，便怎么离开。”
啊？哦对，云九幽失了失神，尴尬地摸了下鼻子，“那这岛上，我们不用再查吗？”
“莫玄他们既然在外面，想必这段时间该查的也查过了，”夜无辰莞尔，收回视线，“他们好歹是顶级世家的子弟，若是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世家就此倾颓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这话说得可狠，但是这眼神看起来却风平浪静得很。
云九幽实在忍不住，“你很高兴吗？”
从她方才醒过来，夜无辰已经笑过好几次了，那嘴角的笑容一直居高不下。
“高兴啊，”夜无辰侧头，“你还活着，我难道不该高兴吗？”
那颗药他也不敢确定就一定能够发挥作用，若是没有，云九幽说不定会从此一睡不醒。
这几日，他整个心都是绷紧的，呼吸一颗也不敢松懈。
云九幽目光一柔，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放下了，想开了，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我也很高兴。”
“嗯？”夜无辰这回却有些迷惑。
“一醒来就看见你，”云九幽看向前方，小跑两步转过来，背着手，红衣如雪拂开，“我也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