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唐慕酒盯着他漆黑的眼睛，问道。

    秦聿紧握着她的手，“酒酒。我的酒酒。”

    ——我的酒酒。

    这四个字，像个大铁锤，狠狠锤在唐慕酒封闭的心墙之上。

    “你看清楚一点，我不是唐慕酒！”

    “不是酒酒？”秦聿眨眨眼，懵懂如小孩儿，“你不是酒酒？那你是谁？”

    “我叫娅慕。”

    “哦，我知道了，你是威廉王子的妹妹，娅慕公主。可是好奇怪，你和我的酒酒长得一模一样，就连生气的样子都是一样的可爱。”

    “秦聿，你少给我装傻！”

    “如果装傻可以让我的酒酒原谅我，我愿意一辈子做个傻子。”

    唐慕酒气急。

    把别人的心都伤透了，再来说这般肉麻的话，有什么用？

    “呵呵，是吗？那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要赶走唐慕酒？”

    “因为、因为秦家的水太深了。”

    “说谎。”

    秦聿抓着她的手。

    感受到这真切的肌肤热度，他紧张道：“我说真的，我的母亲迟沫儿和慕意的过往很不简单，甚至有人说，我母亲害死了慕意。我知道酒酒是为了慕意回的南洲，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会恨死我的。”

    唐慕酒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还是提出来了。

    为他做了换血手术之后，回到华陵山，她见到师父华重生，听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这件事。

    她不相信。

    可种种迹象表明，就是迟沫儿害死母亲。

    她跟着哥哥威廉到了A国，想要暂时逃避这件事。

    没想到秦聿还是亲口说了。

    “如果你们是仇人，你为何还要追到这里来？你可知道，一旦唐慕酒知道你是她的仇人之子，她不但不会原谅你当初伤害她，还会杀了你！”

    秦聿笑了。

    笑得很幼稚，也很勉强。

    “我知道酒酒的性子，我追过来，是想告诉她，我是爱她的，我赶她走，是因为我承受不了她知道真相之后的痛苦和绝望，我也承受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要杀自己。”

    唐慕酒反手掐住秦聿的脖子。

    神色凛冽，眼神刺骨。

    她道：“我真想杀了你！”

    秦聿闭上眼。

    “我还没查到真相，但我可以用命保证，我的母亲不会杀害慕意。哪怕所有人、所有证据都指向这个所谓的真相，我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

    他的神色，坚决而又真诚。

    唐慕酒有些犹豫了。

    埋藏在心底半年的秘密，仿佛被打开了一道口子，她顺着这道口子必须查下去，也必须面对任何结果。

    哪怕这结果，会让她万劫不复。

    “你的命一文不值。”

    她说完，松开手，推开了秦聿。

    秦聿迷糊中，还是死死拽着她的衣角。

    “不要走，酒酒，别走好吗？”

    “再不放手，我真的杀了你。”

    “那你杀了我好了。”

    “秦聿！你在威胁我？”

    “你舍不得杀我。”

    唐慕酒重重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

    “我不是舍不得杀你，我是不能杀你。秦聿，你是雄鹰之盟的主人，我不会杀你，但我也不会再任由你耍弄。”

    “我没有。酒酒，我没有耍弄你，我是真的想找你道歉，真的想挽回你。”

    “等你查清楚迟沫儿做的那些事之后，再谈道歉。”

    至于挽回？

    不可能了。

    “我有我的骄傲，秦聿，你一再的挑衅我的底线，只会让我更加厌恶你。”

    秦聿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厌恶他。

    这是一个多么痛的领悟。

    唐慕酒走了。

    秦聿迷迷糊糊的，却也知道这场对话是真的，不是他单方面的做梦。

    “秦大。”

    “少爷。”

    “我们去找欧皇。”

    秦大满头问号。

    欧皇猜到了秦聿会回来找自己，特地准备了晚餐。

    “一个人的晚餐也做的这么精致，欧皇，你真是个时刻都精致优雅的贵族。”

    欧皇一边倒红酒，一边道：“比起你的狼狈和冲动，我的确优雅得多。我给秦大出的主意不错，你已经见到想见的人了。”

    “是见到了，但……”

    “从你的眼神中，我读到了悲哀和痛苦。她和你摊牌了？”

    “不，是我和她摊牌了。”

    欧皇眯起眼。

    递给他一杯红酒。

    等他的下文。

    “慕意真正的死因不是得了癌症病逝，而是被人恶意注射了一种病毒，这种病毒可以让人体内的细胞癌变，从而只能检查出是癌症，检查不出其真正的死因。”

    欧皇的眸色缓缓凝重。

    他道：“PTS6。”

    “是的，我这半年来倾尽全力，也只查到这种病毒的名字。你掌控着全球最大的梦网，可否帮我？”

    “在梦网可以换取任何东西，但需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我知道梦网的规矩。”秦聿淡淡道，“只要你查出PTS6的研制者，以及这种病毒药剂的存在，任何代价我都给得起。”

    欧皇无奈摇摇头：“真要这么急吗？你自己查，也可以查到。”

    动用梦网的力量是要快一些，可是……这代价……

    “我等不了了！”

    她那么厌恶我，如果我再不查清楚慕意的死，她不但会厌恶我，还会憎恨我。

    只要一想到这个，秦聿就生不如死。

    欧皇叹气。

    “你从来是多么理智的一个人啊。”

    “欧皇，拜托了。”

    “陪我吃完这顿晚餐。”

    秦聿知道他的意思。

    他要回去了，他是梦网的创始人，但那个组织里有很多强大的负责人，要想以最快的速度查到PTS6的来历，不是一个电话就可以搞定的。

    “好。”秦聿终于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两人喝了不少酒。

    秦聿的身体还很虚弱，不停的呢喃着唐慕酒的名字，“我之前就不该赶她走，是我伤了她的心。秦爽说，换做是任何女人，如果遭受了别人的算计，丈夫的不信任，关乎清白的诋毁，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可她为了给我手术，不但留下，还损失了那么多人。”

    “你愧疚？”欧皇的眸子里，也闪动着醉意。

    秦聿自嘲道：“不只是愧疚。其实我想过留住她，但那时候我随时都会死，不但别人想要我死，我的身体也扛不住了，我不能浪费她的青春和感情，我想着，赶走她，她恨我，我死之后她就不会惦记我，不会为我伤心。”

    “你活下来了。”

    “她让我活下来了。我的身体一日日恢复，我对她的爱也一日日膨胀。我可以长命百岁了，为什么不能把她夺回身边？我那么爱她，那么那么的爱她。”

    如果一开始借口是不想她卷进秦家的浑水里，之后是不希望她被自己的那些仇家对付，那么最终想让她离开的原因，是命。

    他改变不了的命。

    他活不过二十八岁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