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楚因善待萧氏,宅心仁厚之名更盛。
而原本一切顺利的登基大典,却因穆子楚力排众议,将自己的王号定为“念心”,生了一点小小的波折。
这块大陆上,因各国俱是内战不休、外战频繁,而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定:即便是立国之初的王,也不定年号,只定王号。
不然的话,历法就太乱了,后世的子孙恐怕连自己国家的史书都看得头晕,整片大陆的就更别提了。
所以从新王登基之日起,唯一表现去旧迎新新篇章的,就只有王号,而一个人一旦成王,无论是出于尊重,还是因为习惯,今生后世都没人再称呼他的本名,只是尊称他的王号,书册中亦是如此。
穆夫人忍不住劝道,“此王号柔婉有余,恐有损王上威名啊!”这已经是极为客气的说法了,“念心”这两个字单拿出来的话,任谁都想不到它是个王号,这明明是个女子的闺名好不好!
见穆子楚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穆夫人想了想又说,“就这样将心事公之于众……”
这回穆子楚有反应了,而且还很强烈,“我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的心意,让心儿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穆夫人默默无语。
于是,穆子楚就顶着这样的一个王号,于在位七十余载后又被载入史册,在创盛世、博威名的同时,也与夜问心终生在情感上纠缠不休,他一辈子都未立王后,以至于,后世的人即使忘记了他毕生的功绩,也绝对忘不了他“千古痴情王”的美誉!
在穆子楚登基的第二天,正当他打算尽快稳定天佑局势、增强国力、大展拳脚之时,他收到了紧急战报:卫国进犯!
此次,卫国来势汹汹,以二十万骑兵做先锋,三十万步卒紧随其后,进入天佑境内后,他们昼夜疾驰,能绕城而过就不动刀兵,不求侵城掠地只求兵贵神速,一路势如破竹,竟然在穆子楚登基后的第五天,就兵临佑都城下,一举拿下佑都再图谋天佑全国的意图十分明显。
“这卫王难道疯了吗?”穆子楚语气中的诧异远远多过不安,佑都之易守难攻,全天下的人恐怕没有不知道的。
尤其是现在,刚刚登基的穆子楚为了稳定局势,在天佑之变中无论是他调过来的兵,还是萧演召集来的人,他都没让回去,现下佑都内屯兵足有二十多万,基本上占了天佑一半儿的兵力。
如果再把吃空饷的算上,这些实打实的兵力,已占到了天佑兵力的三分之二啊,就算提前知道了卫国来犯,穆子楚特地去召集,也就能弄来这么多了。
毕竟,还要留一部分人在边境驻守并维护各个城池的日常安全啊,就算南边的卫国可以不防了,北边接壤的北狄也不能小看,双面受敌,死得更快不是吗?
而在这种情况下,卫国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占领那些兵力被穆子楚和萧演抽调一空的南部城池,一举攻下来个三、五座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可卫王偏偏没有这么做,五十万人啊,卫国这也是倾尽全力,拼命来攻打的,而且,连后路都没留。
“不对,事出反常即为妖,卫国这么做一定有原因!”无需旁人回答,穆子楚就自言自语地说,“这回是什么人领兵?”这个人很重要,或许他还没想到的危险就在这个人的身上。
“卫国勇毅公主,卫王幺妹。”有人立刻回答。
穆子楚点点头,“这个人我知道,挺厉害的。”没有因对方的女子身份而有一点轻视,在见识了夜问心的种种手段后,穆子楚再也不敢轻视女子了。
可是,穆子楚还是想不出来,这个勇毅公主有什么能耐可以一下子攻破佑都,只得再问,“军中谋士是谁,知道吗?”相比主帅,这个人同样不得小觑,有时甚至比主帅更重要。
“没发现军师。”
这个回答很难让穆子楚满意,没发现军师,不等于没有军师,也可能是人家藏得好,也可能战略战术都订完了,干脆就没随军,而后一种尤为可怕,那就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啊!
穆子楚在议事厅中来来回回地走着,“佑都之危到底在哪里呢?”他不会很傻很天真地依旧认为佑都没有危险,他很聪明地知道,危险是存在的,只不过他没有发现而已。
穆子楚的困惑并没持续多久,因为就在卫军的前锋兵临城下的当日,整个佑都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几乎无一人幸免,就连穆子楚和他的太后娘亲都得上了。
这种病起效相当快,轻者上吐下泻全身无力皮肤红肿,重者除上述症状外,还有伴有高热和昏迷,不过半日,就已有年迈幼小和原本病弱的人而因此送命了。
如此全城同时发病的情况极为罕见,没用多久,佑都就有数十位大夫查出:这既非病也不是什么瘟疫,而是被人下了毒。要知道,再厉害的瘟疫传播起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穆子楚接到禀报后,惊得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里,“佑都危矣。”
他身边还有人没意识到危险,“王上,很多人都说这种毒很好解的。”
穆子楚苍白着脸摇了摇头,“立刻传令下去,军中将士从即刻起不得再饮水,亦不得梳洗,”顿了顿,“连饭食也不要吃了,”蒸饭蒸馍粥汤熬药,哪一样不会沾水啊?!“生病的不许服药,若要吃东西,就吃制成三日以上的干粮和肉食!”
如此古怪的命令把御前传令兵给惊呆了,直到穆子楚厉吼一声,“快去!”才发足狂奔而去。
“王上,这怎么可以?眼下卫军兵临城下,兵士不吃不喝,病了也不让服药,这要如何作战?!”立刻有人说。
穆子楚疲惫地摆了摆手,“自己想,有想明白的人,再来和我说话!”
“嗡嗡”的议论声中,又有人来报,“王上,已查明毒的来源是在饮水之中。”
穆子楚已想到了这一层,是以方才有那样古怪的命令,他点点头,“多派人手,排查城内城外的各处水源,查到没毒的就来报,有毒的就不必报了。”下游的近处水源自然是尽皆有毒,这个结果,穆子楚也能想到,可该做的事,他还是要做,“还有,不得发布毒在水源中的事。”
“可是……王上!”又有人要进言。
穆子楚再次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这佑都中医术高明的人不下千万,寡人也没想堵住这悠悠众人之口,只是民间议论是民间议论,和王上昭告天下能一样吗?现下只有拖得一时是一时,难道佑都之中还不够乱吗?!”
众人皆是一静,随后议论声大作,比刚才的声音大了许多。
穆子楚抓起案上茶碗,用力惯到了地上了,“啪嚓”一声止住了嘈杂,“够了!不要百姓还没乱,你们这些当官儿的就先乱了!”
登基之日接到战报,从那以后,穆子楚这大大的御书房中就没断过人,每天都在议事进言,比上朝还热闹,可这些人就没一个能说出高见来的,不,哪怕是有用的话都没有!
佑都没乱的时候,穆子楚还能忍着,可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你们,统统给我滚到偏殿去,没有寡人的命令,不许出来!已想明白佑都之危在哪里的人,告诉那些到现在还不知道的,想出来解决办法的人,立刻禀报,重重有赏!”
看着这些缩头缩脑鱼贯而去的人,穆子楚分外怀念起那个熟悉的身影来,哪怕是再被他瞧不起,连和他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此时,穆子楚也无比希望他能在自己的身边!
不……穆子楚用力地摇了摇头,不要想他,不许想他,这世间所有的人自己都可以去思念,唯独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