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假的吧!”唐郑氏一下子就想到了她自认为的真相。
可唐文清接下来的话,让唐郑氏生出了一股无力感,唐文清说,“那么唐夫人就临摹一份副本,拿回去验看查证一番吧!”
这卖身契是天佑官府出具的,唐郑氏哪里有这个能耐?!况且,人人都知道念心王和唐文清之间的渊源,是真是假还不是人家一个念头的事儿?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要认祖归宗就得先为你赎身?”唐郑氏又聪明了一回,而她现在宁愿不要这份聪明,只可惜,现实让她避无可避。
唐文清连话都懒得说,只是轻点了下头。
“那要多少银子?”唐郑氏问这话时,声音是抖的。
“白银十万两。”唐文清说得字字清晰。
唐郑氏听得字字惊悚,而这个价格也终于打破了她最后的一层伪装,她从椅子里直跳了起来,高喊道,“你这个吃里扒外,不认祖宗的东西,你痴心妄想……”
“啪!”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了唐郑氏的脸上,直接将她打了跟头,紧接着,夜问心冷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夜府不是你能撒泼的地方儿!”
夜杨氏重来没觉得这么痛快过,差点没拍手叫好儿。
唐郑氏惊恐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白白净净的丫鬟,怎么也想不到,会这样就被一个下人给打了,可她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了,颤颤巍巍地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也不知,如果唐郑氏早些知道,夜家大小姐的下人连公主都照打不误,还有没有胆子走这一趟。
唐文清仿佛根本就没看到这近在眼前的变故,继续说,“死契本来是不可赎身的,主家宽厚这才给了十日期限,到时,要么唐家替我赎身,让我认祖归宗,要么,就请唐老爷写上一纸休书,奉还家母嫁妆,免得我还得另寻它途追究此事,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自此后,我与唐家也再无瓜葛。”
尽管语气淡然平静,唐文清说这话时,还是不自觉地看向了唐宁远。
唐郑氏强词夺理的时候唐宁远垂头、不动不语,唐郑氏骂人、挨打的时候,唐宁远还是那副样子,似乎他只是一件屋子里的摆设。
更奇怪的是,从头到尾,唐郑氏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既没有与唐宁远商量的意思,也没有向唐宁远求助的表示,仿佛,今日唐郑氏只是一个人来的。
顾不得脸上和身上的狼狈,唐郑氏转身就往门外走,而一直不见动作的唐宁远,此时也站了起来,他依旧是一言不发,先是对夜氏夫妇拱了拱手,算做告辞,然后,他忽然抬起了头,深深地、深深地凝视了唐文清一眼。
当唐宁远抬头的那一瞬间,夜家三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因为他们看到了一张和唐文清无比相似的脸,就如同有一面神奇的镜子,穿过了光阴,将一个人一生不同的阶段,同时展示在了他们的面前。
假如,这父子两个一直生活在一起,人们也许不会感到如此惊奇,毕竟,亲生父子长得相像的,实在是太多了。
可夜家人不同,在十几年的时光中,他们早已熟悉了唐文清的容貌气质,早已认同了他的独一无二,现在骤然得见一个面容和他如此接近的人,不由得就对唐宁远产生别样的感情。
那是,一种带着陌生的亲切,一种长久失去后又复得的欣喜!
夜杨氏的忽然间感到心中一阵阵地抽痛,她觉得自己做错了,虽然说不出错在哪里,可她就是觉得自己错了。
夜大牛眼圈微红,他张开双臂、伸出双手,似乎想对唐宁远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双唇微微蠕动。
而夜问心则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唐宁远自打进了夜府后就一直低着头,因为他不愿意让旁人看到他的脸,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是唐文清的父亲!
要说在场的这些人中,面对唐宁远时感触最深的,则非唐文清这个亲生儿子莫属了。
旁人只是看到唐宁远和唐文清酷似的外表,可唐文清还知道,从步态举止到很多微小的生活习惯,他们之间还有太多的相似之处,这些或许来自神奇的血脉亲情,或许来自唐文清幼时娘亲在养育的过程中不自觉地渗透和培养。
这些都是唐文清通过一次次对唐宁远的默默观察发现的,唐文清还能猜到,唐宁远也一定不止一次地远远地观察过自己,而唐文清一次次地高调亮相,更给唐宁远提供了太多的机会。
只不过,直至今日,这对父子才在一别经年后初次见面,而这种所谓的见面,不过是在这短短的瞬间,无声对望。
可就是这一眼,唐文清似乎看到了唐宁远过去十几年中所经历过的一切:失败、压抑、潦倒、无望、放弃……
还看到了唐宁远对自己的种种情感:愧疚、无奈,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拒绝!
“不要回来!”唐宁远的表情在沉默中呐喊出这四个字,让唐文清在瞬间便了解了一切。
收回目光,唐宁远转身,再度深深地低下了头,紧随着唐郑氏的脚步匆匆而去,从他的背影上,唐文清再度读出了四个字:无颜以对。
唐文清跟在唐宁远的身后,也出了待客的正堂。
夜氏夫妇觉得他们该和唐文清一道送客,可一出了门他们才发现,唐氏父子二人同样的垂头疾走,却是不折不扣的背道而驰:唐宁远离开,唐文清回他的玲珑阁。
“这……”夜杨氏看着这两个背影,一时间没了注意,到底是应该送客,还是去安慰下唐文清呢?
最后走出来的夜问心说,“爹、娘,你们回自己的院子吧,唐家的人以后不会再来了。”
夜杨氏看了夜问心一眼,“心儿,你随我来。”转身又进了屋子。
“那卖身契是哪里来的?可是假的?”一进了门,夜杨氏就压低了声音问。
夜问心轻笑,“娘,那卖身契到了唐家手里就是真的,到了咱们手里就是假的。”
夜杨氏没听明白。
夜大牛已经不耐烦了,“你问这些做啥?有没有那卖身契,咱也是把文清当自家人的……”
“吓!”夜杨氏轻叫一声,她终于明白了夜问心的意思,“就算那契子是真的,在文清手里,不还是一样?”好几年的当家夫人,夜杨氏也不是白当的,有些宅心仁厚的主子,会在仆从立了功后,把卖身契发还给仆人,脱了他们的奴籍,这是最大的赏赐了。
“不过,”夜大牛担忧地摇了摇头,“我们哪儿会让文清签卖身契,这么哄骗家人总是不对的。”他现在虽然不怕官府了,可他做人的准则还是有的。
夜问心对夜大牛这一点很是欣赏,一个人可以无才,但不能无德,“爹,我离开家的那几年,咱家是文清当家,你确定当初买奴仆时,你都看清楚了,你亲手签下的契约中,没有夹着这一张?”夜问心了解唐文清做事稳妥的性格,既然真正的卖身契不会给他带来任何麻烦,他就绝对不会用假的去冒险。
夜大牛愣了愣。
夜杨氏嘴快,“那时候我们才认得几个字,文清给的东西你爹哪儿会细看?文清这孩子啊,办事儿就是让人心疼,估摸是怕我们不答应,瞒着你爹签下的。”对夜问心说,“咱不能要人家的银子,你去和文清说说,不然,咱就把那契子还给人家吧!”她虽然很舍不得唐文清,可还是觉得该这么做。
夜问心拍了拍夜杨氏的手背,“娘啊,契子是文清的,咱不好参与的。”
夜大牛忽然插了进来,“你说,唐家人不会再来了?”
“嗯。”夜问心说,“十万两银子的价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