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左顾右看了会儿——其实这是个习惯性动作。若有人真想偷听，那肯定不会大咧咧的盯着他，只会竖起一双耳朵。而竖起的这个动作太过细微，他未必能察觉得到。

    这么看一圈儿，为了心里有个安慰罢了。

    “不是第一回了！”他似乎知道不少秘辛，“头两次牵连九族的大案，你以为那证据是怎么拿到手的？！朝廷里里外外都是贼人耳目，新皇那时除了盟主这个助力，怕是想不到别的出路！”

    “别看京城歌舞升平，里面门道多着呢！像咱们这种没有硬背景的人去了那地方，随随便便一个流浪汉都能把咱们压死！”

    寸金寸土的地儿不是说着好玩儿的。

    从二楼往京城的街上丢一块银子，砸中的十有八九是有权有势的人。

    没点东西怎么敢住在京城啊？

    “哟哟哟，这可了不得！”有人咂舌，“本以为皇帝是天底下最快活的事儿，没想到还得提防着小命呐？”说着，他往嘴里递了口茶，砸吧砸吧又要继续听：“那曲城之事，你们怎么看？听闻魔教教主和盟主是大打一场啊！打得昏天暗地、日月失色！”

    “日月失色没失我是不懂。”

    剑客：“反正后来盟主散了很多钱给街坊邻居，是大大的好人！”

    “从前总说盟主是伪君子，如今这一看，怕是没有比他更‘真’的‘伪君子’了吧？！”

    “俗话说得好啊，这面具在脸上戴久了，假的也成真的了！——更何况盟主上位之后一直做对咱们有利的事儿，你要真说他不好，那就是没良心了。”

    “那魔教歹人抓住没有？这样猖狂，武林盟难道没有其他举措？”

    “……这事儿不好办。”剑客擦了擦自个儿的剑，“魔教教主不是平白出现的，好像是为了一个白衣女子。”

    “嚯，又是红颜祸水啊？！”

    剑客摆摆手，“祸水谈不上，那女的长得不咋地。”

    话音刚落，旁边那桌的女子突然被茶水呛到，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咳咳……”

    百里瑾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护在怀中，又是给她顺气又是帮她挡了一片视线。

    那剑客眼睛挺灵光的，早一步看见了竹奚的面貌。

    他指着竹奚道：“那女的面貌平平，倒有一身好武功。可惜，连这位姑娘的二三分姿色都没有！”

    “……真的假的？想不到这魔教中人还是个性情中人？不看样貌？”

    布衣男人反应没这么快，顺着剑客的指尖过去看，只看清百里瑾的背影。

    “谁知道呢！——她还有个妹妹，也长得不好看，但会吹笛，能把方圆百里的虫都给招来！”

    “……那也挺恐怖的。”

    “总之啊，曲城暂时是最好不要去，”剑客摇头晃脑的说，“最近江湖又得不太平了。”

    “起因都是因那魔教教主！”

    “——不！都是因为那个丑女！”

    “也是也是！唉，啥时候是个头啊！”

    “……”

    竹奚抽了抽嘴角。

    ——怎么，在你们眼中，一个女人不好看便是丑了？

    百里瑾哄着她：“姐姐不生气，待我让小绿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小绿？”

    按照百里瑾的尿性，竹奚自然而然想到一条绿色的小蛇。

    她不怕蛇，那日之所以会有一点点慌乱，是因为眼前的蛇不是蛇，是敌人。

    且是有可能对她造成伤害的强大敌人。

    “嗯。”

    百里瑾用指腹蹭了蹭竹奚的脸，袖子里很快冒出去一道碧影。

    速度快到若非竹奚留神，也是看不清的。

    “我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家伙们也回来了，”百里瑾毫无保留，“前方有几个讨人嫌的拦路虎。不打紧，我会保护好姐姐的。”

    “……”

    拦路虎？

    不知是哪方势力。

    魔教，或是武林盟……

    “他们不仅对阿竹有想法，也对巫族的囚龙宝藏有想法。”

    ——囚龙宝藏。

    这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却是第一次听见‘巫族的囚龙宝藏’。

    巫族的？

    竹奚想起了先前从容北烛那里得到的一点讯息——不是说巫族也在争夺吗？怎么到百里瑾嘴里，就成了巫族的了？

    想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奇怪。

    多方势力的消息来源渠道不同意，有差异是在意料之中。

    她垂着眼，遮住眼中所有思绪，叫百里瑾看不清晰——每每读不懂她的心情，百里瑾都会觉得焦躁。

    他厌恶这种不能将阿竹彻底把握的状态。

    忍耐住把那尖下巴捏起、直视那双桃花眸的冲动，百里瑾不动声色的吐出一口浊气，笑道：“囚龙宝藏也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它本不属于人。”

    “……”竹奚眯了眯眼，“难道世上真有神不成？”

    她的世界有没有她不知道，在其他位面倒是见过。

    魔神、天神、妖神……

    只是面貌模糊，像是自动打上了马赛克。

    ——不过既然是神，应当会难看不到哪里去吧？

    竹奚漫不经心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