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鼓着脸颊说：“竹姑娘是个很好的人，心肠也是很软的。在我们来时，她对巫族大夫态度可好啦……明明巫族大夫也没经过竹姑娘同意呀。但是大夫态度好，又会装模作样，竹姑娘没说什么，还对他很是怜惜呢。”

    明月对林大夫的形容肯定是贬义的——一个是看不上除了竹姑娘之外的人类，一个是不喜欢竹姑娘跟异性拉拉扯扯。

    这件事情上竹姑娘是不会有错的，有错的只是喜欢上竹姑娘的臭男人！

    “大人，您若是与竹姑娘有不好相处的地方，您……您可以多问问竹姑娘，到底是哪里不适应。”

    明月没有跟人类交往过多，但在话本上看过了。

    沟通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不管是对朋友还是亲密的恋人来说。

    不沟通，两人的关系就坏了一大半。

    你心里憋着不爽，我心里憋着气儿——你不理解我我也不想理解你，到最后除了分道扬镳各自安好，还有其他路可走吗？

    人生在世，大多是不想委屈自己的人。

    哪怕在其他地方又受了委屈，也不能在自己可以选择的地方不高兴。

    “……她，只想走。”

    男人的嗓子跟渴了十几天似的，又哑又难听，还带着一股沉寂千年的沧桑颓败。

    他身上沾满了花香，却香不进去心肺。

    他感觉自己像‘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那个堤，里边儿已经完全烂了，干了，废了。

    找不到一点劲头再去做别的事情。

    得到了她是得到了，却比没得到还磨人。

    哦不。

    磨神。

    “只想走？”

    明月砸吧嘴——分明是个没跟人亲近过的小破孩儿，派头倒像是历经千帆的‘老司机’。

    他道：“那必定是大人您没给她安全感，没给她想要的了。”

    “……”

    陆回唇角撇了下。

    ——她想要什么？她就想走。

    他掏心掏肺，就差没把自个儿的神格掏出来给她了。

    还要怎样？

    “有道是——你给的，不一定是她想要的。”明月摇头晃脑，“大人，您若真的想跟竹姑娘在一起，就得多问问她。”

    “……不必。”

    陆回似是恼了。

    他拂袖——溅开许多粉色花瓣，往桃花林深处而去。

    “这，这……”

    “让你别乱说话！”

    清风见大人走远了，才敢上去踹明月一脚：“你胡说八道啥啊！没看见大人脸色更难看了吗！”

    “……我，我……”明月委屈巴巴，“我这不是想开解开解大人么！”

    清风一咬牙，一跺脚，看向宫殿的方向。

    “咱们还是去开解竹姑娘吧！”

    明月大惊失色：“你找死呀！大人不喜欢我们靠近宫殿的！特别是当竹姑娘一个人在的时候……”

    清风叹了口气，“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去了宫殿，我们被大人发现了，竹姑娘菩萨心肠，会为我们求情。若不去……我们只能等下一场雷雨，把你吓得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香。”

    “……去，去！必须去！！”

    明月撸起袖子，小脸满是认真。

    -

    竹奚被人推醒的。

    一睁眼，便看见床边两个惴惴不安的小鹤童。

    她一怔：“你们怎么……”

    明月最先憋不住，他嗷呜嗷呜大哭。

    “为什么大人要打你呀！你身上好多红印子呜呜呜……”

    清风，“……”你不是博览群书吗？你还不懂？我觉得你个小兔崽子在装纯。

    竹奚，“……”我好像，要教坏小孩子了。

    她干咳了一声，略尴尬的把外衫拿起，套上了。

    “没事，你们来干什么？”

    “……大人这几日心情不好，连带着岛上老是下雨打雷，明月睡不好觉，吃不好东西，难受许久了。”

    清风眼巴巴的望着竹奚，“竹姑娘，您有法子吗？”

    竹奚摇头说没有。

    “……怎么会呢，竹姑娘您一定有的！”

    明月两个眼睛红通通的，奶声奶气的说。

    “我真没有。”竹奚垂下眼，“他生气跟我有关系，但我不知道怎么哄。我也……不太想哄，很抱歉。”

    两个小童不说话了。

    ——不想跟做不到，是两个概念。

    他们只是跟竹姑娘说上几句话的普通朋友罢了，连好友都算不上。

    何必要委屈了竹姑娘，去做舒服他们的事儿呢？

    没这个道理的。

    “……唉，那，那好吧。”

    清风牵着明月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权做安慰。

    “打扰竹姑娘了，还请竹姑娘不要告诉大人，我们来过。”

    “嗯……等等。”

    看着他们两个要离去的背影，竹奚坐直了身体。

    她掩在被褥中的手揪紧了床单，问：“陆回去哪了？”

    “不知道，大人失魂落魄的往林子深处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清风倒是如实说了。

    从前没找着竹姑娘时便是这样，大人一去就是一整天，谁也找不到。

    “好。”

    竹奚松了口气。

    她笑：“清风，明月……你们觉着，是我在这里大人过得舒心一些，还是我不在这里，他过得好一些？”

    这话某种意味太浓，连明月都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清风镇定道：

    “……姑娘，我们不能放你走的。”

    竹奚笑容不变，“是啊，我知道。我只有这么个疑惑。”

    “我与他大吵一架，可以说是彻底决裂。呆在这里，我生不如死。”

    竹奚没想博同情，她实话实说：“你们说他心情不好，所以岛上雷雨交加……我心情也不好，甚至比他更糟，却只能躲在床上发呆，发愣，连个真正关心我的人都没有。”

    “也是我活该，活了小半辈子，一个朋友也没有。清风明月，我只问你们一遍，此后不会再提。”

    “能让我见见林大夫吗？说个话，聊个天，做什么都好，让我见他一面。”

    -

    清风明月真的把林大夫弄来了。

    他们是不忍心，也没陆回那个本事——他们只觉得，若再不给竹姑娘一点希望，她或许就要死了。

    再也活不过来了，大人会更伤心的。

    林大夫看着床上笑容浅淡的人，一路上的愉悦心情瞬间崩塌。

    他强撑着等清风明月出去了之后，才急急奔到床边，握住竹奚的手：“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还这样憔悴……仙人待你不好？不对啊，仙人怎么会待你不好……”

    原本看了这气派的宫殿，他是替竹奚高兴的。

    以为她过上好日子，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可是！

    他万万没想到……仙人竟连一小小女子都养不起么？！这样虐待！

    竹奚看他真心实意为她担忧的模样，心底有什么被触碰，正逐渐发芽。

    “你，你受苦了……我不该把你带到这里来……”

    林大夫还在说。

    他非常后悔，万分后悔，要早知道是这个模样，真不如他自个儿找个隐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