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的尽头是直直通向京城里最繁华的那条街。
从酒楼的储藏柜里钻出来,正在做饭的厨子们脸上一点波动也没有。
仿佛见怪不怪了。
邬追:“听说陛下经常用这招金蝉出窍,去微服私巡什么的。”
燕竹简单想象了一下宫云渊穿着便衣的样子。
有些人即使身上的衣裳没有那么华丽,周身的气质也不会叫人看低。
宫云渊就是这种人。
只是……他要死了。
死的不明不白,说是什么鬼毒,但那也是人下的。
燕竹不知道谁下的毒,却不妨碍她厌恶那个下毒的人。
父亲说过很多次,陛下并不是昏庸的君主。一些看似离谱的圣旨之下,总蕴藏着这个男人领先他们许多设想的大智慧。
这样一个人,不该现在死,不该是被人谋害死的。
不过自己没有本事,没办法查出幕后真凶。
“……要去吃点东西么?”
这里离丞相府不远,为了保险起见,应该一秒钟也不耽误,直接回去。
可邬追像是刚出宫的毛头小子,竟然对宫外‘不值一提’的粗茶淡饭起了兴趣。
对上这双满是期待的黑眸,燕竹有些无法拒绝。
她跑到窗户边扒着看。
——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一如她记忆里的那样。
“好。”
没记错的话,这是这条街最好吃的三大酒楼之一了。
燕竹以前经常跟秦云思来这里消费,老板是认识她的。
一想到马上要见从前的宫外熟人,一向不会怯场的燕竹燕家小小姐,竟有一刻的瑟缩。
“不要担心。”邬追站在小小姐身后,冷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会没事的。”
“是,我是有点怕。”
要是以前,燕竹肯定不会将负面情绪说给别人听。
因为每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缺陷,都有不得不经历却浑身都在抗拒的难关……她说了又怎样,不说又怎样,何必影响别人的心情,又何必把所有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
但这会儿。
不知是见过生老病死还是经历过以前没有经历的稀奇古怪,她想说了。
邬追是她信任的人,救了她好几次。
或许关系再贴近一些,也是没关系的。
白衣少年微微怔住。
他眸子彻底软了下来,伸手将单薄的小身体抱住。
他说:“没事的,相信我。”
“那个皇帝能保护你,我也可以。”
-
秦云思入宫几次都没得到想要的消息。
他本想借酒浇愁——先前是没有这个习惯的。他觉着不靠自己去改变事实,靠酒来‘改变’自己梦境的愚蠢做法,是懦夫最钟爱的方式。
秦家公子,绝不是懦夫。
后来母亲说,他得准备明年的考试。
秦云思不得不又一头扎进学习的海洋,没有回头路。
这一天,他看了一整天的书,出门走一走。
“公子,您最好不要走远啦……”小厮跟在身边,委婉的劝,“回头夫人或是老爷想找您,就麻烦多了。”
秦夫人很怕自家儿子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秦云思不是不懂变通的人,他极少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闭嘴吧。”
秦云思暂时不想听那么多。
这个不让做,那个不让做,怕他惹来祸端,干脆连比武台也不让他上了。
秦云思很憋屈,他从未这么憋屈过。
好像阿竹一离开,就各种不如意,各种烦闷。
他想阿竹,很想很想——想到,出现了幻觉?
秦云思揉揉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一男一女
他还没说什么,身旁的小厮就已经尖叫道:“燕家小姐从宫里出来了?!为什么夫人一点消息也没有!!”
啊?
真的!?
秦云思表情兴奋到狰狞,迫不及待的跑过去,一把要抱住阿竹——
却被一只手抵住了肩膀,恶狠狠的往后推了一把,踉跄的很狼狈。
周围的行人们有那么几个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其中有惊悚,有好奇,有……各种各样的。
“你!”
“公子,公子您没事儿吧?!”
小厮急急忙上前扶稳了自家公子,可被要面子的小公子拂开。
秦云思抿着唇,不善的看向白衣少年。
他不是不会武功的弱书生,且他的武功不低。
这少年只一只手,就让他招架不了……宫中不愧是藏龙卧虎呢?
“……云思?邬追哥哥,别动手了,他是我的朋友!”
秦云思抽了下嘴角。
哥哥?
邬追哥哥?!
少年看起来比他们要小啊?
邬追与秦云思有过一面之缘,虽然也不太和谐罢了。
“原来如此。”
邬追很讲道理的停下手,乖巧的站在燕家小小姐身后,“是我莽撞了。他这般抱上来,我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呢。”
若邬追此刻毫不客气的说秦云思这不是那不是,可能燕竹还是会有点介意他出手伤了人。
但邬追的认错态度太良好了,别说燕竹了,就是随便哪个人,也是挑不出错来的。
“嗯嗯,我知道邬追哥哥是想保护我。”
燕竹弯弯眸子,小脸上总算是有了一点笑意,“我介绍你们认识呀。”
白衣少年抿唇点了下头。
看起来冷淡,对身旁的小小姐却是有求必应。
秦云思看得内心火热,恨不能立刻重金找几个武林高手,把白衣少年打得面目全非!
“……燕儿,你,你终于出来了。”
但燕儿比什么都重要。
秦小公子决定把‘复仇计划’先放一放。
他再上前去抱阿竹,就没有不长眼的东西拦住了。
“……燕儿,”秦小公子喃喃道,“我真的好想你。”
他也是在这些事情中逐渐明白,出身权贵也无用,出身皇家也无用,总是有力所不能及的事儿。
他的燕儿能平安归来,他就该千恩万谢了,不该奢求其他。
这白衣少年是上回送信的,对他一直都有股莫名的敌意。
但是那又怎样?
燕儿乐意让他抱,乐意喜欢他的怀抱,谁也拦不住的。
“……”
邬追是有些恨得牙痒痒。
但正如秦云思所想,他暂且只能这么看着阿竹与其他人亲近,别无他法。
小厮苦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家公子对燕小姐情深义重,这是不争的事实。
哪怕两家夫人来了,自家公子也是敢当面抱的。
-
于是回家之路多了一人。
秦云思财大气粗——再加上很久没有给自己心爱的小丫头买东西了,他这一路用‘一掷千金’来形容更合适不过。
去了一次皇宫,燕竹对这些有的没的倒是不太在意。
明确说了不想要,却仍然被倔强的秦小公子拿下。
“拿着吧阿竹,”秦小公子凑得极近,“下一次这么久不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