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冷宫里爬出来的贱种公主,人人唾骂厌弃。
不仅爬了三皇子的床,还勾引了尊贵无双的太子殿下。
这本事,足够让宫中的人对我更加鄙夷,就连我身边的宫女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毫不加掩饰地窃笑,「下贱胚子里出来的,果真也是下贱货色。」
可她们忘了,如今的我,又怎会是当初那只为了一块馊了的糕点,就在她们面前乞怜摇尾的小狗呢?
一
我笑了笑,只是微微挥动了手,我周围暗处的人影一晃,两个周身肃然、身手干练的人瞬间挪到了我跟前。
我指了指墙角窃窃私语的宫女:「哪儿来的贱婢,吵到我耳根子清静了,拔了舌头。」
两个护卫即刻抽刀上前,宫女们看清楚了那两人刀上的标纹,吓得立马变了脸色。
我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们笑:「很意外吗?太子殿下的金刀卫,怎么也能供我这个下贱胚子驱使?」
一听这话,那些宫女立马匍匐在地,纷纷磕头求饶。
我笑着说:「想要求饶很简单,学几声狗叫试试。」
话音刚落,宫女们一片哄抢,争先恐后地在我面前抢着学狗叫,生怕自己落了后。
「这么多人,没一个学得像的。」我轻飘飘一句话落下,一众宫女脸色煞白。
「做奴婢的时候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做不好奴婢,学狗叫的时候学不好狗叫,一样做不好畜生。」我勾起一个残忍的笑,「既然人和畜生都做不好,那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剁了扔出去喂狗吧。」
话落,我身旁的两个金刀卫闻言便去拖人。
「你个贱种,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是皇后娘娘派过来的!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的母后!太子都不敢动我们,你敢?!」
搬出皇后就能救你们了吗?
我微微扬起唇,轻笑,走到她们中间低声附语:「那你们错了,你们的太子殿下说,他命都可以给我。」
所以,区区皇后而已,有什么不敢得罪的呢?
宫女们很快被拖了下去,处以极刑。
地上的鲜血蜿蜒,让人看得格外显眼刺目。
身后缓缓走出了一道身影,用手格挡了我的视线,嗓音低缓:「杳杳,别看了。」
我轻轻地嗅着他身上清冽的药香,眼泪一点一点打湿他的掌心。
四周暗影浮动,到处都是监视我的人。
我道:「方明昭,你该走了。」
身后的人沉默,久久伫立。
我们两个,一个是残缺了身子的罪臣,一个是脏了身子的贱种。
我们身处泥潭黑暗,两个无助的人互相救赎,只会将对方拖入无尽的深渊里。
二
很多时候,命运在一出生便是注定好了的。
我的悲惨命运源自我娘。
我娘是青楼出身最下贱的妓子。
仗着自己长了一张美貌出众的脸,想要攀龙附凤,竟然带着三个月的身孕爬了皇帝的龙床。
令人觉得更荒唐可笑的是,我娘成功了。
宫中人人都传,不知我娘使用了何种手段,哄得皇帝爱惨了我娘。
据说皇帝为了我娘,差点罢黜了皇后,甚至还大兴土木,用金玉专门为我娘建了一个行宫,用来金屋藏娇。
他舍不得我娘受到一点伤害,竟然生生忍受了我的存在。
凭借我娘的关系,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白捡了一个公主的身份。
或许,我这样的出身配上一个这样的身份,便注定了这是我遭人恶意的开始。
人人艳羡我娘的荣宠,可以无限风光。
可惜我娘有那个风光的本事,却没有那个风光的命。
生下我,好日子没享过多久,我娘就死了。
我成了宫里最扎眼的一个存在。
皇帝在我娘死后一蹶不振,病卧床榻,总是把我叫到跟前,要看看我的样子。
都说女肖似母,他总想透过我,怀念我娘在世的样子。
可这个时候,我娘已经不在世了。
我失去了唯一的庇护伞,人人可欺。
每次一张狼狈不堪的脸出现在皇帝的面前,木讷呆痴,皇帝的脸上一次又一次地露出了失望。
而这时,宫里宫外突然传出了流言,说我是贱种,说我身上流的是脏血,不仅辱没了皇室身份,留在皇宫也迟早成为一个祸害。
流言愈演愈烈,皇帝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厌恶,于是便将我这么一个身份尴尬、受人诟病的公主扔进了冷宫,任我自生自灭。
三
从前我以为扔进冷宫,不过换了个地方,却不想冷宫的日子那么难熬。
没了皇帝的照拂,被我娘打压过风头的那些贵人娘娘,更加肆无忌惮地对我发难。
只因我不小心碰到她们的衣角,她们便用滚水生生地烫烂我手上的皮。
只要我敢痛得叫出声,他们便捏住我的下巴,将带刺的鱼肉强迫着我咽下去,划破喉管,嘴巴里鲜血淋漓。
不论我如何小心翼翼地讨好她们,总是会被她们以各种各样的伎俩折磨。
如此反复,终于,我手上的皮肤溃烂,生满了疤痕,就像干枯的树皮,再也碰不了琴弦。
原本一副好好的嗓音被鱼刺划得破败嘶哑,开口就像朽了的木门,发出的声音难听又刺耳。
这里,我才知道了她们究竟为什么这般对我。
原是怕极了我娘。
我娘就有一副鹂鸟般婉转的嗓音和拨弦弄月的素手。
她们害怕,害怕我会成为下一个我娘。
伺候我的奴才打翻了我的饭菜,将我跪压在地。
为了生存,我只能趴在地上,用手扒着混着泥土的饭食送进口中。
她们姿态倨傲,我扒到嘴里的饭还没有吃几口,她们便抬起手来,一掌打偏我的脸,打得我鼻青脸肿。
一张娇嫩的脸庞不复美感。
鲜血咽食物吞下去是什么感觉,我至今难忘。
我的十指紧缩,指甲嵌入掌心,疼痛钻入了四肢百骸,让我痛不欲生。
她们高高在上,明明是比我还要卑贱的身份,却踩在我的手上,一口一句:「皇后娘娘派来我们来的,我们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奴才!你这个贱种, 竟然还敢瞪我们!」
你瞧,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人。
明明自己也是任人主宰命运的奴狗,却还要嘲笑欺辱与自己一样处境的人。
她们蹲在我身前,用一块馊了的桂花糕逗弄我:「叫啊,学狗叫,叫得好,我就把这块糕儿给狗儿吃。」
我笑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夺眶而出,嘴巴却一声声停不下来,一遍又一遍拙笨地学着狗叫。
我的嗓子被鱼刺划破,学起来的声音就像生锈钝了的刀子乱刮,活像掐了脖子的野鸭。
所有人都捧起了肚子大笑,再用无比恶毒的语言讥讽我:「真是贱种,狗叫都学得不像样,畜生都不如。」
我也跟着他们一起笑,咧着嘴巴,做出一副无比痴憨的模样。
她们嘲我、笑我,说我是一只笑痴了的贱狗。
我依旧对着她们这样痴笑。
她们不知道的是,狗儿,被逼疯了也是会咬人的。
四
入夜,月光如水,朦胧的水汽氤氲,我独自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