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兄长敛完尸的第二天,我跪在仇人面前,请他给我一条活路。
于是我就成为了堂姐身边的丫鬟。
她喜欢羞辱我,宫宴上,让我这个名义上的堂妹给她跪下擦鞋
然后我突然起身,拔出她头上的金簪,大喊一声狗皇帝,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朝皇上刺去。
皇帝是个好皇帝,但我只想被诛九族。
1.
我爹是涪陵崔氏旁支的子弟,我娘则是个教书先生的女儿。
这桩婚事外头都说我娘高攀了我爹,因为就算我爹只是涪陵崔氏的旁支,只要他冠上这个崔姓,哪怕他身居茅草屋,肩披粗布衣,出门在外,也仍能得到别人毕恭毕敬的一声崔三老爷。
涪陵崔氏的名气真的很大,不仅出过丞相帝师,最鼎盛时还出过一位独得皇帝恩宠的贵妃娘娘,听说那位贵妃娘娘诞下的皇子离太子之位仅有一步之差。
因此,就算今时今日,整个涪陵崔氏的子弟在朝中没有一人手中掌着实权,最高的官职也只是个从五品的礼部郎中,崔家也仍旧是京都四大世家之一。
当然,这和我爹没什么关系,他只是崔氏的旁支,还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出,若不是我娘看上了他,他就会被嫡母推出去,接盘她那个婚前失贞的好侄女。
所幸我爹遇上了我娘,又有了兄长和我,他性子敦厚,待我和哥哥一视同仁,接过了外祖家的小书堂,日子过得平淡却温馨。
我是在五岁的时候,渐渐记不清上辈子的事的。
我娘常说我刚生下来时很聪明,一双黑黝黝的眼珠总是很新奇地打量着周边的事物,长大了那股聪明劲儿反倒没了,小我四岁的妹妹未曾开蒙就会背诵千字文,我卡在「果珍李柰,菜重芥姜」,还要问她柰是什么,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吃。
其实她不知道,那是因为我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来到她腹中的。
用我上辈子的话来说,那就是穿越。
我上辈子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靠着国家助学金读完了大学,然后按部就班地工作,勤勤恳恳好几年,一场车祸,我一命呜呼。
然后就来到了我娘的腹中。
小婴儿的身体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就连视线也是模糊的,几个月后我终于能熟练控制这具身体,第一件事就是在崔缙怀里尿湿了他的新衣衫。
谁让他从小就说我丑!
崔缙涨红了脸,抱着我僵着身子不知所措,我娘笑得直不起腰,我在崔缙怀里乐得直扑腾,最后还是我爹笑着帮我换了衣裳。
后来我又多了个小妹妹,看着我娘怀里那只瘦瘦小小的红皮猴子,才知道崔缙说的是实话。
崔缙大了我五岁,我大了崔渺四岁,我不肯喊崔缙兄长,总是崔缙崔缙地叫他,崔渺才一岁,她鹦鹉学舌,也口齿不清地喊崔缙。
我很得意,直到有一天,崔渺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我,声音清晰地喊:「崔沁!」
崔缙也很得意,因为自那之后,我就乖乖喊他兄长了。
我十一岁那年,常年落榜的爹爹中了进士,虽然只是二甲八十七名,但这也意味着,爹爹有了官身,不再是嫡祖母口中那个穷教书的了。
报喜的官兵刚走,我爹的嫡母就派人来把我爹和我娘请去了。
说是请,其实趾高气扬得很,嘴上喊着三老爷,腰板儿挺得笔直,弯都没弯一下。
崔氏嫡支的人,天生就有一股傲气,这些奴才自然也沾染了主人的习性。
七岁的崔渺胆子小得很,等那人走了才从我身后探出身来,咕哝着和我说:「阿姐,那个婆婆瞪我。」
我说:「下次再见她,你就瞪回去。」
崔渺很听我的话,她用力点点头。
十六岁的崔缙继承了爹爹隽秀的眉眼,头回没有和我斗嘴,望着院门出神。
爹爹成为了庶吉士,入翰林院,经过考核,才能被授予官职。
但我们全家都不怎么高兴,因为嫡祖母要给崔缙相看婚事,她夸成花儿的那个姑娘是她的侄孙女,和我向来不对付的程如月。
不但程如月和我不对付,程如月她娘也和我娘不对付,因为当年不是我娘的话,程如月她娘就会嫁给我爹,如今的进士夫人就是她,程如月就会改叫我爹为爹了。
我觉得她忒不要脸,她记恨我娘抢了她的婚事,时常找茬儿,遇见我爹,又拿鼻孔看人,一口一个穷教书的。
我爹中进士了,她又哭到嫡祖母面前,口口声声说我娘欠了她的,要拿我兄长的亲事来还。
分明就是程如月生父不详,找不到好人家,她看中我兄长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筹谋着为女儿找一户好拿捏的婆家罢了。
2.
这桩婚事我爹娘并不满意,但嫡祖母发了话,迫于孝道,他们只得答应。
婚期很快就定下了。
「你小小年纪,整日愁眉苦脸做什么?这成亲的是我又不是你,再皱眉头,小心变成小老太太,就不好看了。」
崔缙倒是很看得开,他点着我的额头,笑得好像前几天闷在屋里长吁短叹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想想以后会有程如月这么一个大嫂,就觉得日子难过,吃饭都不香了。
好在上天有眼,没舍得叫我饿瘦,崔缙和程如月的这桩婚事到底是没成。
婚期临近,我随娘去街上采买,结果就看见程如月身边的丫鬟鬼鬼祟祟地从药铺离开。
再一打听,那丫鬟抓的药,居然是女子小产后滋补身子的药!
我娘气得浑身发抖,扭头就带着我爹冲去了嫡祖母的院子。
于是这桩婚事就这么退了。
婚事是退了,却也和程家彻底结下了梁子,嫡祖母更不喜欢我爹这个「不识抬举」的了。
说真的,我都替我爹委屈,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就叫程如月她娘一个劲儿地逮着我们嚯嚯呢?
一个月后,程如月出嫁了,听说是嫁给了一位来京城做生意的游商,游商不知程如月母女的底细,有了嫡祖母作保,欢欢喜喜地把程如月娶回去了。
全家都松了一口气。
崔缙读书比之前更努力了,他夜夜挑灯,身子都累瘦了一圈,我娘心疼他,让我劝他爱惜自己的身体。
崔缙同我说,现在家里只有爹爹一人在支撑,只有明年的秋闱他中了举,才能叫嫡系那边高看我们一眼,不至于这样任人摆布,什么人都能塞到我们家里来。
我觉得他说得很对,但还是叫崔渺将他手里的书卷抽出来,让他和我们一块儿出去踏青。
「日日这样读死书,身子都劳累坏了,到时候秋闱考场熬不住了可怎么办?」
我一本正经:「劳逸结合才最应该呢。」
崔渺是我的小跟班:「阿姐说得对!」
崔缙最疼我和崔渺,只得答应。
第二年的秋闱,崔缙果然中举,还是亚元,报喜的官兵比去岁爹爹中榜时多了一倍。
我觉得也有我和崔渺的功劳,挺起胸脯到他跟前讨赏,他给了我和崔渺一人一朵时下京城最流行的绢花。
嫡支那边又来了人,还是去年的那个婆子。
八岁的崔渺躲在我身后探头探脑,那个婆子笑颜如花的,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十三小姐。」
又叫我:「十小姐安好。」
婆子走了之后,崔渺说:「阿姐,为什么我瞪了她,她还冲我笑啊?」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