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的灵力温养,她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太久。
我仔细在她周身盘查,果然发现她的身体在逐渐溃散。
辞尔身体周遭萦绕着淡淡的白色光粒,仿佛有生命般上下浮动。
随着我的靠近,这些光粒骤然一股脑地全部涌入我的心口。
它们在不自觉地靠近主体。
我紧皱眉头。
在辞尔周身布下几个防御术法,随后便踏入了浓沉月色,直奔西南方而去。
2.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盘古开天之时,世界并无日月之分,直到仙魔大战,上古之神纷纷陨落,致使世间灵气动荡不安,溃散之际才衍生出了夜。
日月相映,渐渐平衡了灵气。
西南尽头,酒宴上的故人站在山巅,远远地瞧见我,神情还是那般复杂。
「师兄。」
我这样叫他。
白术是仙魔大战里唯一的幸存者,是昔日上古之神的关门弟子,我和他师出同门。
「什么时候醒的?」他问我。
「三百年前。」
「你来是想要师父的混元金斗?」
我点头。
白术神色大变,怒气盈满眉梢,像极了小时候被我气得火冒三丈的样子。
他咬着牙问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继续点头,平静道:「这是我欠她的。」
白术更怒了:
「你欠她?!那你不欠我吗?不欠师尊师娘吗?不欠神祇里的叔伯和众生吗?云歌!你欠的人多了!你还得清吗?」
「还不清也要还。」
我直直盯着他,认认真真地回道:「暮云是我的徒弟,她陪我闯魔宫、杀魔帝,之后又因我而死,我应该让她活过来,这是我该还的。
「我以前的房间里,藏着魔界的婆罗果,是一万年前我亲自取的,世间仅此一颗,对你的旧疾有效。」
「至于神祇众人……」
我闭了闭眼,缓过心中那窒息般的刺痛,继续道,「我早已为自己施了死间咒,我死后,神魂四裂,皆坠阎罗,神魂不灭,永不超生。我的罪,我认罚。」
白术愣住,他的嘴唇颤动,想说些什么,却又兀地闭住了嘴。
夜间的风很冷,是我儿时不曾感受到的冷。
我迎风站着,墨发四散,黑暗像水一样团团把我包围。
白术早已离去,我的手里拿着混元金斗。
3.
我名云歌,曾是上古神族里天赋最强的子弟。
上古神族与天地同寿,血脉绵延不绝,他们生来就天赋神力,四界之中,无一敌手。
他们的强大是优点也是死穴,因为在他们强盛到无可匹敌的时候,他们就是拦在天道面前的城墙。
天道是世间秩序,他让一切在平衡中发展,决不允许有至圣的存在。上古神族被他束缚,他成了悬在神族头上的一把剑,随时都有可能毁灭神族。
而在这危亡之际,不受天道法则影响的我诞生在神族的土地上,他们都说我是命定的天地之子。
我从小就知道,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可以有朋友,可以有喜欢的东西,可以享受一切情感,而我不行。
我必须坚定道心,不能为任何人、任何事停下脚步。
我是神族对抗天道的剑,我以为剑就该是无坚不摧,却忽略了刚猛易折的道理。
而这小小的缺陷在遇到一个名叫墨瞳的人后,被无限放大,最终将我吞没。
我与墨瞳初次相见,是在神祇的秘境里。
彼时我已至臻化境,可与天地同智,墨瞳的出现恰好打断了我的入定,致使我遭到反噬,灵力大退。
他那时深受重伤,直言是无心之过,无奈之下,我暂时将他留在秘境当中。
秘境少有人来,我是墨瞳能看见的唯一一个活人。许是感念我留他的恩情,他伤好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多留了几日。
坦白讲,除了第一日打乱我练功外,墨瞳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而且体贴,会照顾人。
某日,我如同往常一样练功。
墨瞳倚在旁边,突然出声道:「云歌,你不累吗?」
我不解地看向他,对他的话若有所思。
我生来就是神族的希望,对抗天道的担子压在我的身上,我从来不知道累是什么。
只是偶尔看到父母相亲相爱,师兄弟兄亲弟恭,叔叔伯伯高谈阔论,而我游离在他们之外,融入不进去的时候,我会诧异,会茫然。
我觉得那是一种热烈的感情,可我不太明白。因为没有接触过,我说不出来。
我无从回答,继续修炼。
墨瞳似叹了一口气,一双眼睛黑得像浓墨一般,藏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但我清楚地记得他的声音:「云歌,别把自己绷得太紧,你亦是血肉之躯。
「天道尚且有斩不断的欲望,世人又怎么能要求你无欲则刚?」
墨瞳是个洒脱的性子,他和我不一样。如果我是笔直而生的树,他就是随风摇曳的柳枝,从来不会束缚自己。
那一天我听墨瞳说了很多话,在他的言语间,万里河山,滚滚红尘皆入眼中。我有了片刻的恍惚,鬼使神差地同意和他一起离开。
他说带我去看人间烟火,万物生灵。我们一路走一路降妖除魔,我把他当成知心好友,知无不言,他却神秘地掩藏了过去,不给我窥见的机会。
我们说着四海为家,他却在不久后向我辞行。
他走时定定地瞧着我,眼神幽暗晦涩,仿佛深海漩涡,轻易便能将人卷入其中。
他告诉我说:「云歌,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我点点头。
他又说:
「云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至善之人少之又少,我墨瞳一生所交,唯你真心。
「若有下辈子,我再……」
他话未说完,我不知其意,只觉得心里突然空了一下。
万载之后,沧海桑田,我见遍人间善恶,透过血淋淋的真相与苍生后,我才知道他要说的是若有下辈子,我再以真心为凭,和你做一回至交好友。
4.
帝寿辰已过去了三个月,这些日子以来,关于暮云仙君不久将会复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就连我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都知晓了几分。
辞尔更是每天在我耳边唠叨,让我和她一起回巫山,不要再待在仙界招惹是非。
对此我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摸摸她的头哄哄她。
辞尔渐渐察觉到我的敷衍,生气道:「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天帝?连我都看出来他对你图谋不轨,你看不出来?你这么巴巴地留在天界,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我不回答,反而笑眯眯问她:「辞尔,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她瞪我:「你别想岔开话题!」
「哎呀,你记不记得嘛?」
辞尔受不住我的撒娇,一时间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我修炼出了岔子,化成原形修为尽失,是你救了我。」
「然后呢?」我问。
「然后等我伤好了,我就千方百计地找到了你,找你报恩啊。」
我摇摇头:「不对,你从未有过修为,又谈何修为尽失?」
辞尔一愣,终于想起了自己无法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