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说道:「娘子,你不要生气。我去给你煮好吃的,好不好?」
我回过了神,瞧着夫君那副神情,心中不自觉地生出怜爱。
于是,我走了过去,拉着他的手,笑着说:「夫君,我没有生气。我有这样好的夫君,旁人求都求不来,又怎会生气?」
夫君脸色一亮,可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就埋下了头,语气低落:「原是我配不上娘子。为夫唱戏下九流,极不体面。娘子长得好,又识字,跟着我,倒是受苦了。为夫有时想想,就唯恐只是梦一场。」
其实,我的长相只勉强地算个清秀,和长得好不怎么搭边。至于识字嘛,实在是我父亲是个落第的秀才,闲时学了些,也算不上什么学问。
况且,我父亲因为郁郁不得志,终日酗酒,家里穷得「叮当」响。
夫君过来求娶,被我父亲大敲竹杠,还奚落了几番。
我实在不值得,也没什么好的,可夫君却总说配不上我。
再不忍夫君这样自轻自贱,我拿手捂着他的嘴,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夫君,家里的一丝一毫、一草一木,都是夫君一句一句地唱回来的。在我心里,夫君是顶天立地的男子,能跟着你,实乃我今生之幸。」
二
隐川城中的妙龄女子陆陆续续地都没了。
这些女子事先都毫无征兆,说没就没了,让人无法接受,城中四处人心惶惶。
我坐在门槛,低着头纳鞋底。天有些凉了,我想给夫君做双厚底鞋。
邻家又传出了悲哭,哭号声响彻云霄。
我知道,他们家最后一个姑娘东丫也没了。
东丫不过十三岁,圆圆的脸庞似银盘,嘴儿小小巧巧,常爱咧嘴笑。
我长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向邻家望去,却看见夫君穿着戏服,行色匆匆。
「夫君,你回来了?」
我招呼着夫君,手上仍旧纳着鞋底儿。夫君听见我的声音,不自觉地笑了笑。
但邻家的悲号,一声又一声地催促过来,夫君身子不由得一缩,笑容即刻隐去。
「娘子,你怎么坐在风口?可不能着凉了。快些进屋。」
夫君几步转到门槛,四周瞅了瞅,拉起我就往里走。
我触到他手心里都是冷汗,知道他是因东丫的事发怵,于是捏了捏他的手指,柔柔地说道。
「不妨事,夫君不要担心。」
夫君没有说话,转身过来,拉我入怀,我乖巧地伏在他胸膛,没有动弹。
「娘子,我不能失了你。没了你,我就跳大河去。」
夫君把下颌抵在我头顶,声音沉闷。我闭了闭眼,忍下快要滚落的泪珠,轻捶了他的肩头。
「夫君,我不许你说傻话。你不要娘了?你忍心她受丧子之痛?」
不管怎么样,我希望夫君和娘好好地活着。
夫君听了这话,立马拉开我,一双狐狸眼紧盯着我,眼里流淌出不安:「娘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忍下心中的悲苦,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傻夫君,你那么紧张做甚?我这么说,只是想叫你好好地待娘。我没事的,你不要挂心。」
夫君捉住我的手,轻轻地摩挲着,满面柔情。
「可你是我娘子啊,我合该紧张你,合该挂心你。娘子知不知道,有时候,你在为夫身边,为夫都很想你,看你都看不够,又怎能忍受没你在的日子?」
我听了心酸,为了掩盖心绪,怕夫君看出来什么,就转去他身后,帮他脱戏服。
还没等我替他打整完,屋外就有人叩门。夫君好像有些着急,一边套外衣一边跳到门口,打算去开门。
我也跑过去,拉着他的手,轻轻地提醒他:「夫君,你外衣没穿好,脸上还有戏妆,咱们先打整打整再见人,免得让人说没礼数。」
「娘子,来不及了。屋外的人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耽搁不得。」
夫君挠了挠我的手心,我怕痒,一下就放开了他的手。
我听他这样说,心下了然,估摸着他又请郎中了。
这些日子,夫君请了一水儿的郎中来家里,隔三岔五地就给我诊脉。
那些郎中都说我脉象稳固,没什么要紧,夫君也还是不大相信,还是继续请郎中来,生怕给我瞧漏了什么病。
夫君除了对我和娘大方,什么都舍得给,对自己和旁人一向抠门,一个铜子儿使出去都要掂量掂量。
可这段日子,一拨一拨请郎中,银钱水一样地花出去,他也不知道心疼,只要听谁说哪个郎中厉害,求证都不曾,就巴巴地拿银钱捧上去请。
现下的郎中紧俏,谁家有妙龄女子的都要请,本来诊金就贵。
还有一些混子,趁机浑水摸鱼,声称自己有祖传方子,专治隐疾,骗得一处是一处。
从前,夫君对这些人嗤之以鼻,那是碰到都想吐几口唾沫的。如今,他关心则乱,病急乱投医,再没有分辨,就处处受骗。
我劝过、骂过、闹过,夫君都只是当面哄我,背地里又去了,生怕请不上人家口中的好郎中。
我怕夫君他又请了郎中,白花了银钱,就急奔过去,抵着房门,对屋外的人说道:「烦请先生回去,咱们家里没有人生病。夫君叨扰先生,改日定登门谢罪。」
夫君急得抓耳搔腮,可又舍不得推我,就在房中上下走动,扯着嗓子喊道:「先生且再等等,我再给先生加些诊金就是。」
「先生请走,今儿个你一文钱诊金都拿不到。想必先生有所耳闻,咱们家里是我做主。」
我死抵着门,也朝着屋外的人大吼。屋外的人听了,嘀咕了一句:「我本就忙,这家逗人玩呢。」
这么说着,屋外的人就急匆匆地走了。这可把夫君急坏了,在屋中团团转,一个劲儿地朝屋外的人告着小心,赔着罪。
可惜,人家郎中忙得脚不沾地,估计也听不到了。
夫君看郎中真走了,瘫坐在地上,脸上隔着戏妆都能透出颓丧。
我心疼银钱,就绞了帕子,一边替他擦戏妆,一边数落他:「夫君,咱们瞧了这么多郎中,都说我没什么病,再请人来看,就是白费银钱了。你看,家里吃饭穿衣、人情往来,样样都要使钱,咱们这样的人家,是不能白白地糟蹋银钱的。」
「之前,我把银钱交给娘保管,娘心软,你一说她就把钱给你了。以后我来管银钱,再不许你沾手了,看你再敢乱使钱。哼!」
夫君仍旧瘫在地上,眼尾发红,还洇了泪,嘴里念念叨叨:「娘子又凶我了,还赶走了郎中。我好不容易请的,托了好多人,使了好多钱,呜呜呜……」
我擦净了他的脸,见他本来妖媚风情的脸皱着,泪珠儿一串串地,可又不敢说我,只敢偶尔偷看一眼,露几分幽怨。
唉,罢,罢,罢,得夫如此,银钱使了就使了,还是再哄哄吧。
我软了心肠,主动地伏在他肩上,放柔了声音:「夫君,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我没什么事,而且我之前也听你的话,让郎中瞧了呀。实在是再没必要瞧那么多郎中了,对不对?」
夫君听我哄他,越发委屈了,他哭着把我从肩头搂了过来,抱在怀中,泪珠儿不要钱似的砸在我头上,嘴里还不住地控诉:「不对,不对!怎么没必要再瞧郎中了?你明知道隐川的女子接二连三地都没了,她们可能前一刻还言笑晏晏,下一刻就倒了下去,毫无声息地。」
「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