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如此,便对吗?」
我站在太和殿大殿之上,身着铠甲,手提红缨枪,枪尖指向那最高位。
百余朝臣无人敢发声,大殿内外噤若寒蝉。
大约是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的逼宫。
女人怎能染指朝堂,可那又如何?
我江皎皎当站在群峰之巅!
1.
我死过一次。
死在敌军铁骑之下,铁蹄贱踏尸骨无存,死在大靖朝百余年历史的城门之下,鲜血洒在城门之上祭奠无辜亡魂,殉葬于这巍巍皇城。
而后我似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着天地间,看饿殍遍野,浮尸盈江;看将军百战,万箭穿心;看兵刃入喉,尸叠如山;看山河破碎,人间难得。
我不甘如此,高声质问,「大靖正盛,缘何至此,国破家亡,百姓流离。」
恍惚间,一男子站在我眼前,眉清目秀,端的是一幅君子温润如玉之态。
他看向我,我只觉似曾相识,「公主若觉得天道无情毁大靖于历史长河之中,不若先看看大靖城里皇家无情,残害忠良,荼毒百姓。」
「公主心怀大志,文韬武略,何不将自己置于高堂之上,指点江山。」
「可自古以来便是男子……」我怔怔的看着他。
「从来如此,便对吗?」
「公主且看看吧。」
2.
我从大梦中惊醒,望向窗外之时已天光大亮,便唤来侍女服侍。
前世如大梦一场,转眼烟消云散,今世自当挽狂澜于倾倒,素手翻云覆雨,剑指朝堂。
还未理清思绪屋外便传来九昭的声音,「公主,驸马带着他的白月光回来了。」
「我把他们拖去斩了。」九昭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愤怒。
差点忘记了我还有个驸马了。
不过,她来了。
驸马是天子选的,文不成武不就,我当嫡姐的自然明白他的心思,怕我嫁给朝中重臣反了他的皇权。
前世我自然是没那份心思,谨守君臣之道,自父皇母后去世后便在府中不问世事,驸马带来他的白月光时也不曾过问,连她来拜见我也不曾理会。
他们的事后面也未成,当时不知为何如今却是明白的,顾清身份不够见我,想出此招为的就是见我一面,倒委屈她与驸马虚与蛇委了。
只不过那位驸马……
我轻轻一笑,朱唇轻启,「驸马,当净身,诛九族。」
我来到大堂时,驸马正为他的白月光端茶倒水。
见到我来便正了正衣冠,喝了口茶清清嗓子,「公主,你我成婚半年无子嗣,母亲说只要你愿意将清儿抬成平妻,便不追究你的错处。」说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是给我的荣幸。
我一时忍不住笑了出声,「驸马当真如此天真?还是这段时间本宫给你脸了。」
我面无表情拿起瓷杯狠狠砸向他的额头,鲜血立马流出,「九昭,赐驸马杖刑七十。」
驸马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九昭堵住嘴拖下去。
接着我看向顾清,「你可有何要说。」
顾清跪下来,「求公主给予臣女一方天地。」
「臣女是正七品翰林院编修顾俞之女顾清。」
我看着她,女孩娇小玲珑,纤腰可盈盈一握,容貌虽清丽可仍旧露出几分稚嫩,左不过十六年岁,可我却知眼前的女孩将一身风骨藏于血肉之中,怕被这世道所侵染。
顾清博览群书,才华横溢,是世人所称赞的才女。
我见过她不顾世人指责,在京城开起向学斋,不管是男是女,只要一心向学便可进,她为众多女孩顶起风霜雨雪,将她们推进阳光之下,感受这世间的清风明月。
「世道不堪,帝王家不作为,不论瘟疫、水灾还是敌国入侵都几乎放任不管,只会后宫享受玩乐,只会与朝臣争夺权力,有如此帝王,我大靖何存?」顾清即使跪着亦难掩傲骨。
我将她扶起,「那你想如何?」
「覆了这荒诞的皇权,开创大同盛世。」
「那便,如卿所愿。」
3.
打完七十杖后我让九昭将驸马带去宫里。
净身。
此人恶心至极,强奸民女,毁好男儿终身,猥亵小童。
前世城破之时他的家族第一个向敌军投降,为获取信任反过来杀自己的同胞。
不诛九族,此恨难除。
我写了一封休书给驸马,大靖未有此先例。
那我便做这第一人。
不过半日,天子就宣我入宫。
进入乾坤宫时,太后与天子坐在高堂之上,皇后端庄的站在一旁。
我环视四周,不由嗤笑,四妃皆在,连丞相、太傅等大臣也在。为了一封休书,三堂会审,连外臣不得入后宫的规矩都废了。
「临安,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罪,还不跪下!」太后重重的放下茶盅,又似不解气一样,将茶盅砸在我的脚边。
随后进来两个侍卫,将大门关闭,站在我身后。
「临安,你太荒谬了,你莫名将驸马净身,还写下休书,自古哪个女子如你一般休弃夫家。」
「临安,李家要你去当妾,终身伺候驸马,并且写下忏悔书,方能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天子的声音冷漠无情,似乎在说一件小事。
「是啊,公主,为人妇当以夫君为大,不论夫君做什么都该包容。你是女子啊。」这是皇后。
「公主阅书万千,不会连《女则》、《女德》都未曾读过吧,若连这些安生立命用的都未曾读过,才华横溢又有何用?」这是惠妃。
「公主自幼随德敬太后长大,却如此不知尊卑,不讲礼数,莫不是……」这是敬妃。
「公主如此,是在乱天下啊,您是女子啊。」这是丞相。
我静静地听着,不由得感觉嘲讽,这个时代对女子便是如此苛刻,无人问津驸马李见做过何事,哪怕他是团杂碎,我既嫁给了他便该懂事听话,将良心道德泯灭也无所谓。
他即使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我身为妻子也不该有此举动,当卑微的屈服于他不能有所反抗,否则换来的就是对我年少苦读,心怀大志的否认,是对我母亲的攻击,是对我走出围墙的愤怒。
一句你是女子,便将世间女子皆束缚于此。
「当妾?当众道歉?诸位莫不是忘记我的身份?若要讲尊卑,我江皎皎是嫡长公主,是唯一的嫡支,是先皇先后捧在手中的明珠,他李见不过是我的家臣,如何处置与你们何关,且先皇说过,我临安公主为世间最尊贵之人,尔等本该跪迎我。」
我冷笑着看着周围的这些人,既要讲礼那今天便讲个清楚。
「我不用跪任何人,各位没有忘记吧,连父皇母后我都极少跪,更别说我的庶弟,以及一个……妾。」
「我知天子对我不满,自上位以来想法设法羞辱我,不曾关心边关战事不关心百姓疾苦,一门心思只顾为难我,莫不是怕我抢了你的皇位?」
「江奕,若我愿,皇位移主有何难?」
「若各位觉得该与李家赔罪,我记得那李见不但好男风,亦爱幼童。皇上不若去自荐试试,又或者大家将家里的小儿送过去试试吧。」
「我是女子又如何,从前既没有先例,那边从我这里开始。女子可休弃男子,女子可读书,女子可游历天下,女子可参加科举,世间男儿郎可以的,女子亦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