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帝的糟糠妻,但他称帝烧的第一把火就是我的母家。
他将我打入冷宫,纵容穿越女欺我,辱我。
甚至杀了我唯一的孩子。
大雨倾盆,我跪求他放过我的族人。
他轻笑,「你一个妃子,也配让我改变旨意?」
后来,我眼里不再有他。
他却后悔了,待我如心尖月。
他喝着我亲手给他喂的毒药,拉着我的手,问我爱不爱他。
我拿着帝玺淡淡道:「你也配?」
1
皇后的生日宴当晚,宋俞破天荒来了我的宫中。
我躺在病榻上瞧着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我并未起身同他行礼。
要是从前我这样,他肯定又要满脸怒容斥责我。
但他现在不会生气。
因为我快要死了。
对我冷漠多年的帝王坐在我的床榻边,竟红了双眼:
「贵妃如此病重,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怎么没有人来告诉朕。」
御医跪在床前,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含月殿挨着护城河湿气重,贵妃娘娘本就积忧成疾,多年居住于此,一时冷气袭身……」
御医没有再说下去,可宋俞的眉皱得更深,平日凉薄的眼里全是懊恼和悔恨。
他在愧疚。
是啊,是他亲手将我打进这冷宫的。
哦,那时他怎么说来着?
「贵妃周氏,屡次蓄意谋害皇后,心肠歹毒,特此打入冷宫,朕与她,黄泉碧落,永不相见。」
那时候,他说得多冷漠,多决绝啊。
可现在还没到黄泉碧落呢,他来见我了。
2
是夜,宋愈没有回去,他说要在含月殿照顾我。
他躺在我的身侧,抬手拥住我。
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反而整个人温柔的像是碧波春水。
他说:「从前你受苦之时,我并非是不在意,而是相信你的坚强可以战胜一切。」
他说凤仪那么需要他,而我自立刚毅的,好像不需要任何人守护。
他说,近日他想起来了很多往事。
他耳朵贴在我的耳畔,像是寻常夫妻闲话:
「你还记得我们成婚第一年吗?我去城中卖谷子,那天谷子没晒干,没卖出去,回家的时候已经三更天了。我以为你已经睡下了,可我站在门外,瞧着你还在起灶做饭,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还有一次下大雨,我们的茅屋破了,你我二人拿着瓢在舀屋中积水,我看着你泡发白的手指,卿卿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有了要称霸天下,成为人上人的欲望。」
他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卿卿,我错了。」
「你不要离开我。要是你离开了,朕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一遍遍追忆往昔,泪水沾湿了我的肩头。
可我不知怎么的,只觉得可笑。
我和他同甘共苦十一年。
十一年前,他是南郡一个无名小游侠,我是太守家锦衣玉食的嫡长女。
我跟随母亲去城外寺庙上香的路上,遇到山匪拦劫,是他救了我。
后来,他上门来提亲,众人都只觉得是个笑话,因为他的聘礼只有一只小羊羔。
可他坦荡荡怀抱羊羔站在府门前,向父亲表明心迹,说对我一见钟情,此生非我不娶,绝无二心。
我爹向来不以门第之别去轻视他人,何况我爹非常欣赏他,说他胆识过人,有勇有谋,并非池中之物。
我爹来问我的意愿:「如月,你可愿嫁给宋俞?」
我敛眉低首,脸颊红似彩霞:「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怎么会不喜欢呢?初见时,他的那双眼睛那样明亮。即使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帽,我还是一眼记住了他。
3
成亲时,宋俞家徒四壁,唯有两间茅草房。
我们一起耕过田种过地,一起为柴米油盐发过愁。
之后前朝大乱,流寇四起。
我们一起在血雨腥风中挣扎,在烽火乱世中颠沛流离。
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最终从南郡一路走到长安。
可到了长安,什么都变了。
他遇到了那个叫凤仪的女子。
凤仪是他去南边平乱带回来的。
杏眼丹唇,不仅容貌出众,人更似乎完美。
她文能赋诗,武知兵法。在军中一身男装,英姿飒爽。脱下戎装后,点茶插花样样在行。
她住进宋府来,我有些不安。
4
女人的直觉,向来是很可怕的。
宋俞却平静看着我,觉得我小题大作:「你就是平日里闲的,在这宅院中老爱东想西想,凤仪岂是寻常妇人可比。」
凤仪也坦荡荡来找我:「夫人,你别把你雌竞那一套搞到我身上,男女之间并非只有你想的那些情情爱爱。宋俞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和他是朋友,只是合作伙伴关系。」
她说的话我经常有些听不懂,就像是她和宋俞说话时,我永远插不进去。
他们志趣相投,在对人对事上,默契异常。她也总有新鲜的想法,像是一朵解语花。
在长安那样枯燥紧绷的特殊时期,我时常能听到书房里传来宋俞开怀大笑的爽朗声音。
「知我者,凤仪也!」
一日,在宋俞的生日宴上,宋俞酒过三巡,让我弹琴为众人助兴。
不说我多年不摸古琴,技法早已生疏。当时孩子未满周岁,哭闹不止,我着实没有空闲。
宋俞却举杯皱眉不耐烦看着我:「既如此,赶紧将孩子带去后院,他再哭闹下去,要扫了宾客的兴了。」
我尴尬得一时无措,凤仪却出声貌似为我解围:「夫人每日织衣作羹,怎还会做这些风雅之事。凤仪不才略懂琴技,献丑了。」
宋俞没有说话,他潜意识是认同的。
他大约已经不记得,他当年被敌军困在祁连山腹背受敌,是我这个织衣作羹的妇人变卖所有嫁妆和田地换成粮草,迎风冒雪去找他。
我抱着孩子起身退下去,回头时,看着他二人在宋府家宴上并肩迎宾客,谈笑风生。
我清楚知道,我在失去些什么。
像是宿命般的悲剧。
5
宋俞要留在含月殿,凤仪坐不住了。
熄烛之时,她身侧的宫人来禀:「皇上,太子一直在哭,大约是想念父皇了。」
宋俞顿了顿,沉声道:「太子不过两岁,懂什么,让皇后哄哄就是。」
他说得很轻巧,很自然。
他好像忘了,一年前,他为了这个太子,纵容凤仪亲手杀了我的孩子。
那时,我的洛洛已经五岁了,我答应他等秋天到了,就带他回祖父家的。
想到此,干涉了很久的眼,泪水不由自主就涌上来了。
宋俞有些紧张,他慌乱抬手拂去我脸上的泪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起身要去宣御医,我却泪眼蒙眬望着头顶的青灰色床帐:
「皇上可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他犹豫了一下,随后垂眼:
「我知道你在怨我,怨她。」
「此后,我再也不会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