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太迫切想展示自己的勇武,想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最好是能在那人伤害了孟桐君的尊严之后,再挺身而出,将她的尊严夺回来!
常敬摇摇头,心想,孟桐君的座右铭是和气生财,如果真有两个人为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那对她来说得是一件多尴尬的事啊?
更不用说,在自己「英雄救美」的好戏落空之后,还耍起了少爷脾气,扭头就走,把两大杯饮料留给她一个人拿,害她穿着高跟鞋,嘴里叼着东西追自己,
这哪里是「英雄」?窝里横的「狗熊」倒差不多!
再说买东西这个事,他想付钱,其实也只是为了自己爽快——之前李椰告诉过他,男人谈恋爱不掏钱,是一件特别寒碜的事。
但是,常敬转念又想,如果自己真付了这个钱,别人会怎么看她?会不会像当初自己看见她的豪车时一样,龌龊地揣测她?她会不会是顾忌这个?
况且,像孟桐君这样强大的女人,真的会需要用「有男人给我花钱」来武装自己,挣取尊严吗?
换句话说,对于她这样的女人来说,男人给的尊严,还叫尊严吗?
或许自己幻想的那些浪漫与风度,在她过去的恋情和婚姻中,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
这样想着,他忽然明白——孟桐君当然会比自己更冷静,更慎重。
说句难听的,如果两人最后真结了婚,又因自己的草率离婚了……
到时候,孟桐君被贴上「离婚专业户」,「三婚女」的标签 ,对她的事业和生活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常敬发觉,自己一直以来忽略了孟桐君对恋爱的需求——松弛感。
这是自己的第一次恋爱,事关重大,但对于对方来讲,恋爱不过是生活的调剂,若要发展成婚姻,则需要认真考核。
若喜欢她,就得明白——她的恋人,该是一味不喧宾夺主的佐料。
要说一点委屈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
但是打一开始,自己不就是被她身上这种又轰烈,又嚣张,大马金刀的自我所打动吗?
否则的话,他为什么要拒绝那些善解人意,柔情似水的追求者?为什么不直接听从家里的安排,找一个贤妻良母谈恋爱?
常敬抹了一把脸,关了水,叉着腰站在那里,忽然想起自己离开时,孟桐君还站在那里打电话。
也不问问人家是不是开车来的,也不说把人送回家,这算什么男朋友?
他冲着镜子,自己骂自己,「办的什么破事呀!」
他立即穿上浴袍,头发也来不及擦,跑到卧室拿手机。
手指停在孟桐君的号码,对方的名字魔法般地率先出现在来电显示上。
常敬吓了一跳,舍不得让铃声多响一会儿,立即接通。
他问:「你到家了吗?」
她答:「到了,已经洗完澡了……刚才忙着接电话来着,到家才看见你给我买的芭比娃娃,我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还好你细心帮我想着。」
常敬有些尴尬,干笑:「哈……我一猜你就得忘,本来想送你回家的时候顺手给你……」
「没事呀,我自己也开车了。」她说,说完在床上打了个滚,「你不生气了吧?」
等待这个答案的时候太过紧张,她把枕头的一角咬在嘴里,双手虔诚地握在一起。
「生气。」常敬笑了笑,说,「生我自己的气,觉得第一次约会,就没表现好。」
「谁说的,我今天可开心了。」她想了想,觉得不能一味地让他来迁就自己,便说,「下次,你带我去看看我那张画吧。」
常敬又惊又喜:「那我去接你吧!」
孟桐君一愣:「什么时候?现在啊?」
「嗯!」
「几点了……」
常敬老实地回答:「八点半。」
她被逗笑了:「我是说,是不是有点晚了?」
常敬没讲话。
孟桐君听着这沉默,改了口:「算了,你想来就来吧,我给你发定位。」
常敬站了起来,蓄势待发。
「不过我刚洗完澡,不准备再化妆了。」
常敬扑通一声,又坐下了。
他握紧手机,低头看见自己的腿跟上了发条似的,抖个不停。
重新换上那套西装,口袋里还有今天买饮料时的发票,发票上还有她的唇印。
就像一个热烈的亲亲。
他搭配了那条她亲自选的腰带,尺寸是她环着自己的腰量好的。
就像一个温暖的抱抱。
他梳好头发,把碎发拢上去露出额头,额头上一块浅印,是今天跟她撞在一起。
当时她用手掌心帮他揉啊揉啊,是药到病除的摸摸。
李椰曾经问他,想不想亲亲她,抱抱她,摸摸她。
当时他把这句话理解得太艳俗,也太肤浅了。
事到如今又突然觉得,根本不急——他还那么年轻,这场恋爱完全可以慢慢地谈。
不必按部就班地牵手,拥抱,接吻,睡觉……
不必这样。
他要慢慢随她享受庸俗的日常,将这恋爱谈出脱俗的步调。
如果真的有幸走到最后,到那一天,她仍旧是自己世上最好的初恋,是自己的年少爱侣。
而自己是她的半路夫妻,是她的老来得伴。
也很不错,他很期待。
带着这样的期待,他下了车,孟桐君躲在一边,咻地一下蹦出来。
她笑眯眯的,未施粉黛的脸又红又圆,小苹果一样十分可爱。
常敬傻看了十几秒,清了清嗓子:「你怎么先下来了。」
「估计你快到了呀。」她说,然后低下头,「你刚刚不会没认出来我吧?」
「怎么可能呢……」
「最近越来越冷了。」孟桐君忽然钻进他大衣里,脸贴在他胸前,「常敬,我今天真的做得不对,我对我自己提出批评。」
常敬的身体僵得厉害,像个木头桩子,几乎可以让人练上一套咏春拳。
他微张着嘴,觉得心里有疯狗在叫。
在这疯狂的吠叫声中,他听见女人的声音咒语般引诱着他。
「低点儿。」
常敬懵懵地低头:「嗯?」
于是便被她钩住了衣领,直到柔软的嘴唇贴上来:「哎呀,让你低一点呀……」
这是他的初吻,就发生在这样不期而至的夜晚。
常敬站在原地,回味。
他很喜欢一部电影,叫作《闻香识女人》,弗兰克中校能够通过女人的香水,在脑海中还原出女人的形象。
但此时此刻,他觉得这电影是在胡扯。
孟桐君的香气毫不庸俗,若隐若现,只是浅尝辄止,就已经让他晕头转向。
此刻,孟桐君转身跑走,跑到副驾驶座上去:「走吧,去看画去,先说好了,要是路上再吵架,你可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停车场了。」
常敬在原地愣了半天,脸红的像被炉子蒸过:「要不,要不还是你开车吧……我觉得我血压有点高……」
孟桐君听后瞪大了眼,却又很快笑了出来:「不至于吧。」
常敬讪笑,到底还是在驾驶位上坐好,手搭在方向盘上。
「还是挺至于的。」他轻声答。
他之前虽是单身主义,但对于异性,却有着一套相对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