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天要拯救她的善良，所以才突然让她看到了真相。

    家里的 iPad 一直是女儿和婆婆玩游戏和看动画的玩具，张莹基本上不会去碰。

    但是那一天很巧，公公婆婆带孩子出门去了，朱亚和在楼上睡觉。

    张莹回得比往常要早，她坐在楼下客厅沙发前的地毯上工作。

    一扭头，看到放在沙发上的 iPad 不停跳出微信新信息。

    张莹很好奇地拿起来看。

    iPad 同步了一个微信，但张莹不认识。不是婆婆的，也不是朱亚和的。

    那不停滚进来，有来有往的露骨信息，让张莹的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

    她立刻就联想到最近朱亚和总是莫名其妙看着手机露出的诡异微笑。

    她小心翼翼点开对话框里对方的朋友圈，小心地，不碰到微信对话框的任何键。

    整个朋友圈，除了展示身体矫情卖萌的照片，就是同朱亚和一起拍的肉麻无比的亲密合照。

    这些照片的女主角，都是朱亚和的助理姚美云。

    原来如此。

    张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哭，不是冲上楼骂人，而是拿起手机拍照，录视频。她的心空荡荡的，整个人像站在云里，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浑身像有几千根带电的针在一起刺她，细细密密的刺激和疼。

    楼上突然传出声音，张莹把 iPad 连上手机的热点网络，保证微信不会掉网，能一直同步信息，她飞快地收拾了工作资料，带着 iPad 一起出了门。

    iPad 里的信息滚了很久，张莹坐在公司 32 层的办公室里拿着 iPad 看了很久。心一点一点地变凉，世界似乎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

    iPad 里那些零散的信息，已经让张莹窥到她婚姻真相的冰山一角。

    她这一刻非常麻木，她想，可能还没有到疼的时候，因为如果挨打的时候被打得很重，总是要先懵一懵，麻一麻，然后才会疼的。

    4.

    接下来，就像侦探小说了。

    张莹的做事原则，一直都是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她第二天就签了一家私家侦探社，她要，完完全全地知道真相。

    侦探社也真的专业，跟踪，跟拍，深挖各种记录，不到 10 天，把朱亚和跟姚美云那些龌龊的阴私统统挖了出来。

    私家侦探把厚厚一沓打印出来的微信记录，通话记录，转账记录，还有转移财产的记录递给张莹的时候，眼睛里有深深的同情和抱歉。

    张莹了然，自己捐肾给朱亚和的事情，侦探肯定也查到了，自己那么蠢的样子被他看到，所以他很抱歉。

    她看了看资料的厚度，自嘲地笑了笑，说：「我不想看，你直接告诉我调查的结果就好。」

    「张小姐，」私家侦探斟酌着说：「你先生……」

    「打住，」张莹抬起手往下按了按，打断了私家侦探：「就叫他朱亚和，他不配叫我先生。」

    讲完了就悲从中来，那个疼，终于来了。

    「好，朱亚和……」私家侦探看了张莹一眼：「他和姚美云从 2 年前开始有私情。」

    张莹一顿，震惊地看着私家侦探说：「2 年前？」

    私家侦探的脸上是压也压不住的同情，他斟酌着开口：「嗯，是的。在他第一次发病做肾移植之前，就已经和姚美云搞到一起了，

    他第二次发病做肾移植之前，已经开始转移和你的共同财产，计划着和你离婚。」

    那个疼终于排山倒海地来了，像一把冰锥直直插到心口正当中，那种一下一下用力地凿着的疼。

    张莹的脸色变白了，还在越来越白。她按着胸口，努力地平顺呼吸，不想让自己太狼狈。

    她自嘲地冷笑，喃喃自言自语：「原来是这样啊，那他怎么好意思要我的肾呢？！」

    私家侦探停了下来，脸色神情莫名，估计是心里不是滋味儿，觉得这单活实在太操蛋！真特么地让人煎熬！

    他斟酌着要怎么继续下去。

    「然后呢？」张莹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追问。

    私家侦探咬了咬牙，叹口气，看起来接下来的事情很难启齿，他的脸色写着：真他妈操蛋！

    他把牙咬了又咬，一鼓作气开口：「还有两个事你要知道，第一个，朱亚和第一次移植的肾出问题，是因为，他趁你出差和姚美云鬼混，没按时吃药，喝了酒，还熬了一个晚上……做那个事！

    第二个，他们两个现在在计划怎么拿了钱甩了你！」

    一鼓作气讲完了，私家侦探觑了一眼张莹，张莹脸上一派平静，只有嘲讽的嘴角在微微地颤抖。

    「是吗？骗了我的肾，还想抢我的钱？世界上那有那么便宜的事！」张莹呵呵地冷笑。

    这是什么事儿！私家侦探在心里又骂了一遍娘，这个职业真的做不下去了，每次都看到魔鬼，他觉得这一次不找心理医生他真的不行了，太他妈黑暗了。

    天使和魔鬼，最善良的人性和最卑劣的人性，都在这里齐活儿了，他一个看客都能气个半死，天使要怎么活？

    私家侦探的心口紧绷绷地难受，他想，下次报价，得算上他看心理医生的价钱！这活儿太折磨人了！

    5.

    故事讲完了，我翻看着张莹递过来的证据，除了难受，已经完全没有听故事前的心情。

    我准备过周末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了。

    张莹看着我，一脸希冀地又问了一次：「你可以代理我，把我的肾脏拿回来吗？」

    我真想拍桌子骂娘，同仇敌忾地大手一挥说，「包在我身上！」

    可是不行，这个事情根本就办不到！

    我把双手交叠在桌上，看着张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张女士，这是个不可能的诉讼。」

    「为什么？」张莹非常失望：「我的东西，我不想送了还不行吗？我看到法制节目里说，捐赠人是可以撤销捐赠的。」

    「是这样的，」我耐心地跟她解释：「捐赠在完成之前，捐赠者才有任意撤销权，就是说，这个肾脏你还没有移植给男方的时候，你可以随时反悔撤销，这是没问题的。

    可是一旦捐赠完成，这个任意撤销权就消失了，不能再更改。也就是说，肾脏一旦移植给了男方，你的任意撤销权就没有了，送出去的东西就属于别人的了，你不能再拿回来。

    唯一可能更改的捐赠合同就是欺骗捐赠。你在电视节目里面看到的可能就是这种，用欺骗的方式得来的捐赠，才可以申请撤销。」

    「那我可以提出他是欺骗捐赠啊，」张莹马上接着说：「他在我捐赠肾脏之前已经出轨，已经转移了财产，还在策划和我离婚，如果我知道这些，我会把我的肾给他吗？可能吗？这不是欺骗捐赠，是什么？」

    我叹了口气，摸了摸鼻子，很抱歉地说：「即使你提出男方是欺骗捐赠，法官也不会判令撤销。因为，如果把这个肾脏割下来还给你，男方就会面临死亡，法院是不可能做出对任何人生命安全有害的判决的。」

    想了想，我补了一句：「就算我按你的要求去提起诉讼，交了材料，法院可能收都不会收这个案子，不会立案，不会排期，没有开庭审判。你明白吗？」

    张莹紧紧地攥着手，指节发白，绝望地说：「那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只能由着他来欺负我？骗走我的肾脏，偷走我的钱，而我一点办法都没有？」讲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