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手机壳是个血色「工」字。
换上的第二天,警察就找上门来:「出了连环杀人案,凶手还没抓到,尽量少出门。」
我好奇:「怎么知道是连环杀人案?」
「凶手称正字五笔,尚缺两笔。他可能已经杀了三人,还要再杀二人。」警察分析。
我把手机扣放在桌面上,赞同地点了点头。
警察看我的眼神突然变了……
1.
听说村支书赵大洪摔死的消息时,我新定制的手机壳刚好送到。
大大的红色黑体「工」字,看起来格外顺眼。
换上新手机壳,我就跟着人流一起去主任家看热闹。
赵大洪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双眼圆睁,似是极度恐惧。
胆大的村民还凑到跟前去探鼻子有没有出气,脖子的血管还跳不跳。
呵呵,真是多此一举。
脑浆迸裂,流出来的血都已经渗透到水泥地面里了,黑黢黢的,还能活吗?
这个惨状,胆小的都吓得不敢正眼看。
过了一会儿,县刑警大队来人了。
带队的,我认识,有神探之誉的刘正东。
二十年前我就见过,和现在一样沉默寡言。
刘正东指挥人拉好警戒带后,就开始现场勘查。
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警察忙碌的身影,一边和旁边的村民聊天。
村民眼里,我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妓女,想跟我套近乎占便宜的可不少。
一会儿工夫,他们就满足了我的好奇心。
原来报案者是本村会计,十点多到赵大洪家,发现他已经死亡。
这几天是赵大洪一人在家。
他老婆因为他家暴,躲回娘家了。
他儿子大学毕业,在省会城市工作,很少回家。
大家谁都没发现任何异常,连狗叫都没听到。
警察勘查了两天现场,我就在警戒带外看了两天热闹,也和村民聊了两天八卦。
这其实挺有趣。
据说警察发现了一对奇特的大鞋印,可是尺寸和花纹与赵大洪的一致。
据说警察发现死者胃内含曼陀罗,因为赵大洪一直喝曼陀罗酒治疗气喘。
据说警察发现死者由天台跳下也不算异常,当地村民习惯夏天到天台纳凉。酒后失足落下也很正常。
好像警方没找到他杀的有力证据。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第一天,我就看到刘正东发现了涉嫌他杀的证据。
2.
勘查第一天,赵大洪家大门口两米远的村路边。
刚结束勘查准备离开现场的刘正东发现了什么,
他的后背一下子就僵直了。
我心里也跟着紧了一下。
抻长脖子看过去,原来是一张糖纸。
他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又仔细看了一眼,放入物证袋中,没有吭声。
但我看到他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张糖纸,我和他一样熟悉。
只要发现了它,那么这宗案件,必然会定为他杀而不是意外事件了。
我有点激动。
一不小心,吐瓜子壳的声音有点大,「噗」一声瓜子壳飞进了警戒带。
刘正东突然抬头转向我,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
然后对身边年轻的警察说:「小吴,你知道凶手作案后重返现场的比例是多少吗?」
小吴说:「这个比例应该是不确定的,因为有很多案件甚至不能确认谁是凶手。」
刘正东点点头说:「对。但就个案来说,就是 0 或 100。来就是 100,没来就是 0。」
「你不妨拍一下现场围观人的照片,验证一下。」
小吴拍照时,我戏谑地比了个 V 字手势。
大家只以为我是特殊职业女人,做事轻浮不合时宜。
没人能想到,这个 V,我等了二十年。
3.
二十年前,我在县城读高中。
父母双亡的我,是姐姐姐夫把我养大的。
虽然他们也很穷困,却总是暖暖地笑着对我说:「妹妹好好读书,别担心钱。咱家能供得起你,争气考个好大学。」
其实我听到他们背着我商量过,现在供我读书,养不起第二个孩子。
等供我到大学毕业,他们就再要个孩子。
姐姐只有一个女儿,叫甜甜,特别可爱。
每次放假回家的时候,她都小姨小姨叫着,一直黏在我身边。
她说要和小姨一样成为学霸,考到县城去,考个好大学,然后让爸爸妈妈不那么辛苦。
我想着,等我读大学就可以勤工俭学,就能挣出自己和甜甜的学费。
姐姐姐夫就可以安心再要个孩子了。
我们一家其实都不重男轻女,但敌不过现实。
在农村没有儿子,日子总是过得格外艰难。
还好,再有一年我就可以读大学了,美好生活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4.
然而灾难总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因为马上要高三了,高二暑假比平时晚了一些。
回到家时我没看到甜甜。
姐姐姐夫极其憔悴,告诉我甜甜失踪一周了。
他们报了警。
警察和全村村民都在帮我们寻找。
然而始终找不到甜甜。
我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又坚持和姐姐姐夫翻遍了村子和邻村的角角落落,然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八月到了,我快要开学了。
警察突然通知我们去认尸。
在离家三十多公里的北荒山上,两株怒放的曼陀罗掩映下,甜甜只剩一副骨架,皮肉内脏都不见了。
那副骨架有多干净,即使最熟练的屠夫用剔骨刀也无法把肉剔除得那么干净。
这真不像是人能干出来的。
现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姐姐当时就晕死过去了。
我也像僵尸般一动都动不了了。
姐夫看见甜甜尸体后就精神恍惚了。在马路上骑自行车时逆行骑到了快车道,被撞飞十余米远,当场身亡。
姐姐十分绝望。
埋葬了姐夫后,半夜来到公安局侧门边,服药切腕自杀。
她用割腕的血在青砖地面上血书四个大字:女儿枉死。
她就蜷卧在死字最后一笔上,触目惊心。
最后是警局帮我一起处理尸体的。
按照风俗,亲人要合上亡人双目。
可是任我怎么努力,姐姐都圆睁双目,直直盯着现场的每个人。
我恍恍惚惚地看着姐姐,只觉得她的头发有点乱。
这不像我那亲爱的姐姐,她平时总是整洁干净的。
我轻轻帮她整理好头发,贴在她耳边轻轻说:「姐姐,不会枉死的。我绝不会让你们枉死的。」
说着伸手去合姐姐的双眼。
姐姐眼角慢慢淌出一滴血泪,缓缓合上。
这世间,眨眼间,就剩我一个人了。
我当时想不通,为什么就让我一个人留在世上?
后来想明白了,留我在世上,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