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带头霸凌我的那个男生,他说他爱我。
后来,他在我们的婚礼现场向我跪下,哭着求我放过。
可是,「我终于也学会用你『爱我』的方式来『爱你』了,你怎么不高兴呢?」
……
睁开眼,医院那刺眼的白墙,让我差点以为我又回到了住了两年的疗养院。
「医生,她醒了!」
病床边的男人双眼泛红,看着我时兴奋又激动,似乎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漫漫,你还记得我吗?我……我们以前是同学。」
莫诚嘛,记得啊。
怎么会不记得。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被霸凌多年的受害者,能忘记曾经带头欺负自己的恶魔不是吗?
「医生来了,你放心,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是你撞的我?」
「不是的,我没有碰到你,你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上低血糖晕倒了,我只是刚好经过,把你送到了医院。」
刚好是他,刚好在我晕倒时经过我的身边。
巧合与巧合连在一起,为我量身定制了一张名为宿命的大网,牢牢地网住我。
印证着我在失去意识的时间里,窥探到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我的人生,不过是别人笔下一本虐恋情深的言情小说。
我之前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今天和男主莫诚的重逢。
为了给他机会靠近我、保护我、救赎我,向我解释当初年少无知的过分举动背后隐藏的,渴望被我注意到的深沉爱意。
真可笑,他们管这多年纠缠不休的校园霸凌叫爱得痴情专一。
管他曾经施加在我身上的侮辱和霸凌,叫做年少懵懂。
并觉得当我们都长大成人之后,当莫诚亲口告诉我他其实一直喜欢我之后,我就该欢天喜地的跟他冰释前嫌坠入爱河。
「漫漫,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要出院,我不喜欢在医院待着。」
「那你家住哪里,我送你。」
「我刚刚毕业,还没有找到工作……暂时还没有地方住。」
「要不你先去我家里住几天吧,我家正好有空房间,我去上班之后,家里就没有人打扰你了。」
按照剧情,我应该胆怯、抗拒,瑟瑟发抖。
我应该拼了命地逃窜,躲着他走,给他机会展现自己的温柔包容,展现他对我深沉的爱意和用之不竭的耐心来感动观众。
可是我并没有。我已经逃窜得够久了。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我真的……很开心。」
出院后莫诚带我回家,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平层,毕竟他也才毕业两年而已。
没想到是一个装修豪华的三层别墅,真不愧是男主角的配置,看来我被抑郁症折磨到生不如死的这几年,他都活得很好。
「漫漫,喜欢哪个房间你随便挑,如果没有喜欢的,重新装修一个也可以。」
「为什么?」
「什么?」
「莫诚,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我们毕竟是老同学。」
我看着他微微勾起了嘴角:「你脸红什么?当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搂着女同学直接亲的莫同学,这是在害羞吗?」
「漫漫……」莫诚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这件事,我必须跟你解释,中学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早恋,那个女同学也不是我的女朋友,我那么做只是……」
「只是什么?」
「那时候不懂事,以为那样的行为很酷。
「而且……你记不记得我当时其实一直都是看向你的,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反应,想看看你会不会吃醋。」
多荒谬啊,虽然他和女同学胡混胡闹,但是他并不喜欢她,所以不算早恋。
虽然他和别人站在一起辱骂我、为难我,但是他当时可是看了我一眼啊,所以我该感激涕零?
是我自己愚蠢,没有领会他的深意和真心,所以,我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我活该?
我看向莫诚,用温柔的语气带着他一起回忆当初。
「我记得,那一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你走之后,那个『不是你女朋友』的女生,连续抽了我十三个耳光。
「我拼命地逃跑,她使唤两个跟班拽着我,威胁我如果敢告诉老师或家长,就让你找你的兄弟们跟我好好聊聊。」
那样噩梦般的一天,我永远也不会忘。
那样如魔鬼和毒蛇一般的眼神,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断在我的噩梦里反复出现,我怎么会不记得,他怎么还敢提!
我说的这些话,显然不是莫诚想听的,他低下了头,显得有些无措,「对不起……你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不知道是不是怕我不告而别,莫诚居然请了一天假在家陪着我。
「你说你刚毕业,是读了研究生吗?学的什么专业,需不需要我帮你留意看看合适的工作?」
「不是硕士,是本科刚毕业而已。」
「高中的时候被你们霸凌到得了精神病,反反复复住院看病折腾了两年,两年后出来重读高三,所以我二十岁才高考,今年刚毕业。」
「你……不是转校了吗?」
「嗯,转去精神病院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谁愿意说给别人听呢,当然是说转校,留一点最后的体面。」
「对不起。」
我微微抬起头,仔细地看着莫诚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竟然是真的感到后悔和抱歉的。
那又怎么样呢?
曾经的校园恶霸长大了,懂事了,回头是岸了,所做的一切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就可以奇迹般地走出所有的阴影迎接光明了吗?
不会。
受过的伤即使痊愈了也会留下伤疤,更何况这么多年的我,从未痊愈过。
「莫诚你别逗了,装也装不像的,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我的病都是你造成的,你继续做坏人吧,瞧着还顺眼些。」
「对不起漫漫,我再次为我曾经的年少无知向你道歉,如果你不愿意见到我不想留在我家的话……」
「为什么不愿意?我挺愿意的。」
「我有心理疾病,害怕和人接触,不懂与人交流,在别人看来,总是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不管是找工作还是租房子都很难,毕竟谁敢跟神经病离得太近呢。」
莫诚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心疼:「漫漫,你不要这么说自己……」
「我不说,那些丑陋的现实就不存在了吗?我的病就可以好了吗?
「我上了四年大学,没有一个朋友,同学们看到我每天吃的药,就知道那是治疗什么的,所以都跟我保持距离。
「上课的时候,他们宁愿在走道上站着听,也不会坐在我身边的空位上。
「我都好久没跟人说这么多话了,还得是跟你呢莫诚,这叫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
「被伤害者最终变成施暴者的奴隶和俘虏,服从他、依赖他,甚至爱慕他,除了他,再不能接受外面的世界。
「我喜欢住在你这里,你喜欢我做你的俘虏吗?」
「不……不是的漫漫,我没有想伤害你,我只是……我……你先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