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碗里的米突然动了。
再一细看,那蠕动着的分明是蛆。
四五只白白胖胖的蛆虫正在米饭中间扭动身体,难以分辨。
我一时胃里一阵翻涌,强忍着扭头看了看陈荣,他吃得正香。
再一转头,正对上公公的视线,他好像刚才就一直看着我。
阴翳的眼神不同于往日的朴实,让我背后一凉,便也不敢出声了。
我简单扒了几口菜,趁着收拾碗筷的时候把饭偷偷倒掉了。
是我看错了吗?
大概因为蓬蓬的事情没有休息好出现幻觉了吧。
晚点,帮陈荣打包好了东西上路。我去洗澡,把水开着,正准备洗的时候却发现牙刷忘记带了,于是又套上衣服回房间拿牙刷。
村里的房子不同于城镇里的房子,布局比较散。房子中间有个大院子,卫生间厨房在院子北边,客厅卧室都在院子南边,东边临着的就是一大片菜地和水沟。
山里面刚换上的供水系统还不太完善,水需要过五六分钟才会变热,如果把水关上再打开又得等上一段时间。
为了方便,我也就没有关水,一路小跑过院子,回卧室找牙刷。
正当我准备出门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婆婆的声音。
「ta 今天把东西吃了嘛?老头子,那鬼婆说的行不行得通啊?」
「鬼婆之前说的法子不是有用吗,先试着吧。现在也只能用 ta 了,我们老陈家的根可不能断了。」
我觉着有些不对劲,于是屏住呼吸贴在门后细细听着。
「可怜我的乖孙子啊……要是一开始先找 ta 就好了……我的孙子哟……」婆婆的声音带着哭腔。
「唉,死都死了,哭有什么用,还嫌不够晦气!你用的时候仔细着点,这玩意可不好养,明天再去弄点吧。」
「好。东西我放在衣柜下面了啊。」
脚步声渐渐远了,我才回过神来,蹑手蹑脚地赶去了卫生间。
这个 ta 是在说我吗?他们想让我吃下什么?柜子下面放的什么?
其中似乎是隐藏了什么东西,难道跟蓬蓬有关……
简单地冲了个热水澡,我的脑子还是一团乱麻。
这几天的折腾已经够多了,带着理不清的疑问,我很晚才睡着。
4
十点起了床,公公婆婆已经不在屋子里了,按他们昨天的说法,应该是出门办事了。
四处检查了一遍,我决定自己找找线索理开这些疑问。
公公婆婆的房门紧闭着,我找来陈荣给我的备用钥匙打开了门,审视了一圈后,目光落在了那个老旧的衣柜上。
衣柜最底下果然放了一个魔方大小的黑色盒子,外面严严实实地裹了一层保鲜膜。
我小心地解开保鲜膜,打开盒子,里面的小东西让我差点甩飞出去。
十来只米粒大的蛆聚集在盒子中间啃食着一块腐肉,隐隐传来一股恶臭,像是夏天放了三天的死肉味道,一股一股地往我鼻子里钻。
我忍着恶心把盒子给盖上了,把保鲜膜恢复了原样。
在屋子里翻翻找找,抽屉里是一些户口本、证件、账本、欠条,在他们的枕头下面发现一张纸条。
纸条上用粗墨写了几行小字。
「罪者,坐享先人之成,冤魂已至,因果轮回,解咒之法,唯有灰虫。取黑狗之腐肉滋养白虫,日夜生食入腹,方可消除邪祟。」
脑子里闪回了他们昨天说过的话。
难道,蓬蓬肚子里的那些蛆虫,是他们弄出来的?现在还想要对我下手吗?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们要害自己的亲孙子?
心里突发一阵凉意,把东西都归还原位之后,我回到卧室,坐在书桌前。
正是大中午,窗外很亮,冬日的暖阳照在屋子里也不觉得阴冷。
心里震惊、愤怒,也愈发不解。
我拿出蓬蓬的物品盒子。
里面装着蓬蓬喜欢的玩具、娃娃、画本和一些留下来的小物件,记忆一下全涌了上来。
翻看着这些东西,好像蓬蓬还没有离开过。
厚厚的画本才只画了一小半,从最开始的一朵小花、一个太阳、绿绿的草地、抽象的房子,到后面会画小人,画了爸爸妈妈牵着手,画了自己跑着放风筝……
这些日子见到了爷爷奶奶也开始画他们了。爷爷在菜地拔菜,奶奶在一边做饭……蓬蓬坐在爷爷怀里,奶奶给蓬蓬喂饭……
不对,奶奶手里的根本不是碗!
线条虽然比较凌乱,却能看出奶奶手里的东西是方形的,分明是刚才那个黑盒子!
再往后翻,画风开始变得奇怪了。
黑色的线条构成了一道瘦长的人影,面目狰狞,一旁的小人手里拿着一把剑对着人影……
所以,公公婆婆确实在给蓬蓬喂虫子。
按纸条上写的,是为了解咒吗?
解咒。解咒。
鬼婆!
这一切一定与他们口中的鬼婆有关!
此刻我只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等到陈荣回来和他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5
午后,公公婆婆两人回来了。
我坐在院子里洗衣服,瞟到他们进了卧室。
我尽力克制住心里的愤怒与恐惧。
「爸妈,我一会出去转转的。」
「哦。别到处瞎跑,晚饭之前要回来啊。」
「知道了。」
我去了村子里的一个小卖部,小卖部的老板娘认识我,跟我也还算关系好。
「张姐,你知道咱们这附近有没有算卦的生意吗?」
「诶,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张姐本来在收拾货架的,听我说完扭头放下手里的活,两肘撑在透明货品柜台上打量着我。
「也没啥,我就是最近晚上睡不着老做噩梦,安眠药也没啥效果,想找找别的法子。听我婆婆说,这里好像有个什么鬼婆来着?」我凑近问道。
「你婆婆说的?哎哟,听我的,你们这年轻人可别沾这种东西啊。最近镇子里都在宣传要什么破迷信,还派了警察专门打击这种神啊鬼啊的骗子嘞。镇上那个算命的瞎子都被带走了。」张姐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这样啊……」
「咱们这倒确实是有个鬼婆。喏,住在北边山脚下了,总是一个人神神秘秘独来独往的,」老板娘用下巴指了指北边,「早些年啊自己从村子中间搬过去了,图个清净。听老一辈的说,她就是整天研究些巫术的东西,把自己老公给克死了。」
「她现在还会给人做生意吗?」
「前些年听得多些,要说现在,好像没什么动静了。我跟你说啊,那些死了人的、丢了魂的,有钱的、没钱的,都来找她,这一笔笔的赚的钱可不少。」张姐拍了拍我,「不过,你可别信这种东西啊,好歹也是懂科学的老师,小心被脏东西缠上了脱不了身。你失眠的话就多找点活干,累了总能睡着的。来,带瓶牛奶回去助眠。」
「知道的知道的,谢谢张姐。」我笑了笑道。
太阳快下去了,我晃悠着回了家。
婆婆还在厨房炒菜。
做完之后,她端来一碗饭放在我面前。
「菜刚做好,趁热快吃。」
我点了点头,注视着眼前的这碗饭,迟迟不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