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梁朝太师府唯一的嫡女,诗文名满汴京。
先皇薨逝,新帝即位,我入宫做了宠爱盛极一时的贵妃,最终于后宫倾轧中早逝。
这一世,我应了闵王的求娶。
我想着,我是铁板钉钉的正妻。
若闵王不做人,便杀了他。
1
洪宁元年,先皇薨逝,太子即位,封太子妃王氏为后,分封未及冠的皇弟们。
其中,九皇子于两月后及冠,封为闵王,封地位于东南闵州,及冠后就封。
我听到这些消息时,内心毫无波澜。
左右这一世我不会再进宫,这些与我何干。
但我没想到,很快就与我有关了。
2
先皇葬礼一月后,丞相府召开赏花宴,广邀千金与公子赴宴,共赏春色。
按理来说,大行皇帝孝期内,不宜如此铺张玩乐。丞相府不应犯这种低级错误才对。
我上一世沉浸于与新皇的情谊中,忧心失去父亲独自承担国家的他,觉得丞相府太不懂事,恼怒地直接拒了宴会。
这一世,许是被前世十年的后宫生涯磨灭了情谊,我颇有兴致得看了看丞相府的帖子。
不看不要紧,一看想发笑。
二月底三月初的时节,哪有什么春色好赏,寒梅已落尽,春花还未开。
不过没关系,有谁会是真的去赏春色的呢。
联系去年闵王在宴后便得了四品陈家庶女为妻的赐婚,及冠后于热孝内直接成婚,就被赶往封地这件事,也就能知道这是个什么性质的宴会了。
毕竟无上头示意,丞相府怎么会干这种败名声的事。
生活太无聊了,这一回我决定去找点乐子。
3
宴会果然很热闹,东南西北皆是人,虽在国孝内不能穿得大红大绿,但大家都在力所能及的地方打扮自己,这里一个寒梅描额,那儿一个珍珠坠耳。
来了一会我就后悔了。
倒不是因为长得不行被衬托得黯然失色,身为上世宠冠一时的贵妃,我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点自信的。
只是因为吵,太吵了,不是那种高谈阔论的喧嚣,而是多人低声说话的嗡嗡声。曾经寂寥深宫生活十年的我,已经习惯了安静。
提前走也不礼貌,好在这园子大,大家都往南边去晒太阳取暖,那我往北边去安静待到结束就好。
只是我没想到,在这儿会碰见礼部尚书之子宋礼与闵王。
他俩正好在助人为乐。
陈家丫鬟将陈家庶女孤零零地丢在一旁,一个劲儿地往陈家嫡女身边献殷勤,宋礼看不过去,帮忙说了几句。
闵王,哦,他是默默站在宋礼边上表示支持好友的。
嗯,挺有趣。我站在树边若有所思。这或许就是前世结缘的原因?
很快,闹剧结束,他们回头就看见了我。
我一点都没有被抓包偷看的感觉,毕竟我那么光明正大地看,他们也那么光明正大地在这个地方给人撑腰。
他俩倒是楞了一下,但很快与我相互见礼,遂各走各的。
4
我觉得重活一世,旁观别人生活还挺有乐趣的。若闵王这件事,今生我知晓了上世未知的来龙去脉,明明与我的生活无关,但我还是觉得自己的生活仿佛也沾染上了些许朝气。
年轻人真有意思啊,我想。
我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接下来不就是赐婚成亲就封,没什么好想的。
赐婚迟迟未下,宋礼的妹妹宋昔却给我下了帖子于茶楼包间小聚。
我和宋昔关系着实一般,她爱走街串巷我爱独坐家中伤秋悲月,只因父亲都是余姚出身且都为清流有所往来,所以接到帖子后蛮惊讶的。
去就去呗,看看她有什么事。
没想到的是,去了以后,见到的不止是宋家兄妹,还有闵王。
宋家兄妹打完招呼退出去后,上回阳刚且沉默的闵王表示了自己的唐突。
「沈姑娘,你可愿意嫁我?」
确实挺唐突的。
「我会尊你护你,尽我所能令姑娘无忧!」
还挺实诚的,没说爱我,只见一次哪来的爱。
我问他为何选我,他挠了挠头,带着未及冠少年的稚气,笑了笑,「我觉得你挺适合做我王妃的」。
离开汴京,远离皇帝,还是王妃,不用督促夫君上进,少跪拜,儿子袭爵,安居一隅,若一片地方的皇后。
上一世贵为贵妃,我时常不理解王皇后为何能如此大方。
这回做个沈王妃,或许能懂。
于是,我点头。
「着人提亲吧。」
男人嘛,不爱我可纳妾,不尊我就杀。杀了你,我依旧是王妃。
5
颁赐婚圣旨前夜,圣上贴身侍从寻我,明里暗里透露圣上的难过,以及暗示我若不想嫁闵王,来日选秀入宫,凭借圣上幼年于我家学文的青梅竹马情谊必封高位。
我瞥了小太监一眼,让他回禀圣上,我沈容之永不为妾。
我不知道皇帝听到这句话是何感受,反正也于我无关了。
清流之女,有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的风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至于对圣上的情谊,上辈子别扭矫情又天真的沈容之早就还了。
第二日太后赐婚圣旨下达太师府。
父亲其实也于宫中短暂地指点过闵王功课,对闵王评价还行,只是有点不舍我远嫁闵州。
母亲偷偷垂泪,她苦了一辈子,熬到父亲高中状元,熬到儿女成亲,唯一的女儿虽为王妃,但是远嫁至南边蛮夷之地。
这个又苦又温柔的女人啊,没有反对,只是久不做羹汤的她与父亲一起为我做了顿饭,有小时候父亲常揉的面饼,有母亲擅长的莼菜羹。
面饼甜咸宜口,莼菜丝滑润喉,就是醋好像加多了,鼻子有点酸。
出嫁前夜,闵王托宋昔给我送了一箱头面作为嫁妆。父母兄长知道后神色稍松。
出嫁前夜,我寻了兄长,拜托他力所能及时照拂一下陈家庶娘子。虽不知为何,但兄长向来都是顺我的。
那菟丝花一般的陈家庶娘子,这一世被我无心夺了姻缘,照拂一下我与她也两清了。
出嫁那天,拜别父母,兄长送嫁,十里红妆。
成亲那夜,闵王瞧着很高兴,我心情也不错。
我自觉我与闵王有了肌肤之亲,算亲密了,对彼此的容貌应有了清晰的认知。
于是我问他,「萧云肃,我美吗?」
「不美!」他哼哼唧唧。
「……」瞎了眼睛的狗男人。
刀了他的想法更强烈了怎么办。
不管如何,我就是闵王妃了,是正妻了。
成亲七日后,我与闵王带上闵王母亲林太嫔,离开汴京,前往闵州。
6
闵州,山高路远,从初春到春末,我们才到。
书上常说烟花三月下扬州,致使我以为南方其实都挺美的。原来南方的南边,扬州往南的闵州,紧临大海,又潮又热,实属未完全开化的地带。
州府准备的王府是临时买的宅院改制而来,虽大但常年未有人住,细节处潮湿陈旧,偶尔可见蟑螂老鼠。
林太嫔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晚上我与大丫鬟绿萼交代管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