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供养梁玦八年。
他却为了娶高官之女,认我当娘。
行吧,坐高位喝媳妇茶不香吗?
1.
我捡到梁玦的时候,他只有八九岁。那时的他刚从疯人院里逃出来。
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疯子,不会说话、不会写字,不知道自己家住哪里,姓甚名谁。
我把他捡回了家,教他穿衣吃饭,教他看书写字。
把他从一个小疯子,养成了恺悌君子。
十年后,他中了探花。
我以为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没想到他一纸婚书,将参知政事之女抬进了府。
而我竟还被蒙在鼓里,以为今日的热闹,是他终于要兑现承诺了。
我从满心欢喜,等到绝望。
等来的是他们拜高堂的时候,我坐在高堂上。
新娘子见我实在年轻,偷偷用眼神询问他。
而他却对着新娘说:「这是我的……养母。」
我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养母」二字犹如滚油一般从我心头浇下来,烫得我连喘息都带着抽痛。
我捂住心口,好半天才喘过气来,回过神来才惊觉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我知晓他胸中自有抱负,他要走他的青云路,我并不想拦他。
可是当初,分明是他要越那雷池。
是他说他喜欢我,喜欢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也是他说要考取功名,为我挣个诰命。
原来……是这么个诰命。
他们拜完了堂,新娘被领进了洞房。
梁玦呆立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想要来扶我。
我甩开他的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想走。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袖子:
「梁玉,你听我解释。」
我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谁给你的胆子!敢唤母亲的名讳?」
「梁玉……」他话未说完,又吃了我一巴掌。
他垂着头,侧脸已经红肿。
却还是哽咽着说:「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只是不要恨我,算我求你。」
我头一次没有因他委屈落泪,就对他温言安抚。
只是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袖子:「这个诰命,我拿了。自此以后,你不欠我了。」
他本就没有承诺要娶我,我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次日,新妇前来奉茶问安,我冷了她一会。
转身就听见她的侍女在抱怨:「只不过是个养母,摆什么主母架子。我们家姑娘才是正经的主母呢!」
新妇呵斥她:「住嘴!不生而养,百世难还。母亲对夫君的恩情,重于泰山,岂容你出言冒犯!若有下次定将你发卖了!」
所以在她奉茶的时候,我故意看起了账本,停了半炷香的时间,才接过她敬过来的媳妇茶。
想试一试,她有没有她说的那么诚心。
倒不是我故意与她为难,只是这自古以来哪里有做媳妇的,不受婆婆气的呢?
新妇倒是个沉得住气的,似是打定主意要逆来顺受了。
我得了个没趣,便打发她走了。
晚间,我刚从铺子回到府里,梁玦便寻来了。
他立在外间,隔着屏风恭谨地站着。
我一边拆卸着头上的珠环,一边猜测他的来意。
他站了好一会才斟酌着开口:「你若不愿见她,我会让她今后不来烦你。」
我冷笑一声:「怎么,她向你告状了?」
梁玦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时候,他总是这样,只要做错了事,就立马乖乖低头认错。
可怜兮兮的样子,像被雨淋湿的狗狗,总是会叫我心软。
所以此刻他立马否认,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没有,是我怕你心烦。」
我将手中最后一只钗丢进盒子里,上床睡觉把他晾在一边。
没等到我的回话,他不敢擅自离去。像小时候一样,在外间默默等了很久,直到我彻底睡着。
新妇姓林,双名缈缈,很孝顺不生事。
每日晨昏定省,端茶递水侍奉左右,没有一丝宰相家女儿的骄纵之气。
我劝了她很多次,不必把我当婆母一样侍奉。
我凡事亲力亲为惯了,不习惯使唤他人。
梁府在她未嫁进来之前,除了花钱请了护院之外,并没有其他佣人。
可她不听,誓要做那二十四孝好媳妇。我笑她迂腐,却也拿她无可奈何。
并且,她知道我仍在暗中经营着几家生意后,也没有像梁玦一样劝我收手,安心宅院。
让我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胭脂铺的掌柜,是我从庐州带来的旧人。她曾私下偷偷问我:「东家当真决定就这么算了吗?」
我说:「既然她嫁进了梁府,成了我梁家的媳妇,那今后就是一家人。我从未想过要与她为难。」
做错事的是梁玦,与他人无关。
除了胭脂铺,我名下还有几家酒楼、茶馆和成衣坊。
梁玦一直以为,我就是靠着这些生意,在庐州和京城立足的。
这些明面上的资产,不过是掩人耳目。
其实私下里,我还有遍布大江南北的金银店与柜坊。做着黄白之物的保管兑换、借贷放贷的生意。
我不是什么娇滴滴的闺阁女,也不是安分守己的平常商女。
而是真正的黑白通吃,十五岁就敢往家里捡小疯子的狠人。
可我近来的生意,到了京城却开始有些水土不服。
我的柜坊,有笔生意出了岔子,闹上了公堂。
有人寄存一批货物,付了定金说好了寄存半月。
半月之后,果真有人拿了帖子来取,掌柜核对帖子无误之后,付了尾款,便让那人取走了货物。
然而又半月之后,又有另一人,拿着帖子要取这批货。
掌柜的告知那人,货物已被取走。谁知那人便闹将起来,吵吵嚷嚷就上了公堂。
这一查可不要紧,竟查出了一桩贪腐的案子来。
这批货物原来是,常州司马贿赂监察御史的贿银。
可问题是,没有人能证明取走贿银的,究竟是常州司马的人,还是监察御史的人。
可告状的人却一口咬定,是我们铺子见他的货物逾时未取,便昧为己有。
铺子吃了官司,只有暂时歇业,所有货物就地封存。
此案一时未结,铺子便一日不能开张。
铺子不能开张,赚不了钱不要紧,可那么多需要取货的客人却等不了这许久。
我差人几番打点,却全被推了回来。此案关系重大,事涉朝廷官员,谁也不敢擅专。
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冲着常州司马和监察御史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不敢贸然动用那些明面上的关系,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缈缈看出我最近愁眉不展,追问不休。
我半真半假地将此案透露给她,只说我有批货物被扣在了柜坊。
因案子未结,柜坊无法营业,货提不出来要耽误好大一笔生意。
她得知此事不到一天时间,官府那边便准许柜坊开张正常营业了。
我知道她动用了她父亲参知政事的关系,心里承了她好大一个情。
这件事过了没多久,便到中秋。
这是她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