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人群自动分开，梁警官出现。

    「林晓晓，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有女警好心将我抱回轮椅。

    「杀我老公的凶手……这么快就找到了？」

    梁警官摇头，说道：「刚发现一名女死者，她的指甲里有你的 DNA 组织。」

    「所以，需要你再跟我们回去一趟，配合调查。」

    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发现？

    还是因为昨天那场该死的暴雨吗？

    那道锐利的目光射来，好像要看透我内心深处的慌乱。

    不过，梁警官好像没有注意到，刚才还撒泼发狠的王娟，此刻比我更慌。

    7

    一起煮尸分尸案，就足以惊动省厅。

    时隔不到四小时，又出现了一名被分尸的女性尸块。

    这种恐怖的恶性事件，近二十年未有。

    当嫌疑人——也就是我，被「请到」警局时，各类媒体在门口架起了长枪短炮。

    诸多媒体人那亢奋的模样，像深海中嗅到血腥味的大白鲨。

    坐轮椅的残疾人主妇杀人分尸，这种噱头轻松能上头条。

    甚至，一个名为「轮椅杀手」的新梗快速出圈。

    网络上和街头间都在享受着，这极致的「人血馒头」盛宴。

    没有人在乎，我到底是不是无辜的。

    他们更关心的只是曝光、热度以及流量。

    这显然给了警方很大的压力。

    梁警官除了黑眼圈加重，脸也更黑了。

    「认识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吗？」

    我点头，说道：「李初然，我的高中同学。」

    「她这张脸，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梁警官微微眯眼，问道：「你和她……就是关系怎么样？」

    「高中时，我是她的——霸凌对象。」

    「因为她，稳上北大清华的我，被迫退学。」

    看，我干脆又直接地，再一次告知了杀人动机。

    他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扯下拇指旁的皮倒刺。

    血珠涌了出来，他胡乱往袖口抹了抹。

    「但听说退学后你半工半读，还拿到了哈佛的录取通知书？」

    「是什么原因让你没去，选择当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

    这难道……不是一目了然吗？

    看来这位经验老到的警官，此刻不仅仅是有些烦躁。

    摸着轮椅上肌肉萎缩的双腿，我笑道：「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他闻言一怔，面露歉意。

    「那就先说说你和李初然的故……嗯……过往吧。」

    8

    第一次和李初然见面的地点，是高三楼的女厕。

    她比我低一届，按道理来说，课间碰见的概率不大。

    她身后跟着五六个跟班，属于敌众我寡。

    反抗的结果，就是校服被扯烂，我的脑袋被摁进了蹲坑里。

    通水按钮按下时，尿液和各种污渍，溅了我一脸。

    直到我被她扯下几块指甲盖大小的头皮，又被一群人轮流扇了十分钟之后。

    她这才踩住我握笔写字的手指，居高临下，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成绩好了不起啊，全校第一又怎样？现在还不是跟条狗似的乱叫。」

    防风火机烤在我的手腕上时，竟散发出烤肉的焦香味。

    「以后，离我表哥远一点！听到没？」

    「不然下一次烤肉的位置，就是你这小骚货的脸蛋了。」

    我向梁警官展示了一下手腕处的丑陋疤痕，以证明我没有说谎。

    「哦，对了，她表哥就是我现在的老公，郑浩。」

    梁警官眉头轻挑，露出一抹无法理解的微表情。

    9

    当年，郑浩突然给我送了一台最新款的苹果 6S 手机。

    礼物太贵重，顶得上我爸妈三个月的收入。

    我选择当面还给他。

    这一幕，恰好被前来送水果的李初然看到。

    她觉得我太心机，是在玩欲擒故纵这一套。

    就这样，被盯上的我，从光明极速坠入深渊。

    起因仅仅是郑浩和我的一面之缘，以及，他和富二代朋友们的玩笑打赌。

    ……

    「所以你退学是因为这个？」

    梁警官问出这句话时，眼前立即浮现出小七的脸庞。

    我蓦然感到心如刀绞。

    「不，是我被人造谣了。」

    梁警官忍不住好奇问道：「造谣什么？」

    「杀人。」

    「她们每个人都站出来说，是我害死了小七。」

    小七，是我当年唯一的好友。

    在我被欺辱、殴打和威胁时，她自始至终都在我身边。

    安慰我，鼓励我，和我一起对抗校园霸凌。

    即便力量悬殊，却从未屈服过。

    她是从高处跌落的，脖子断裂，瘦弱的身躯翻折扭曲。

    带着和我共赴清华的约定，如同落叶，一同陨落在那个夏天的风里。

    小七坠落的那个天台，是李初然她们的秘密基地。

    当时没有目击者。

    确切地说，是没人出来指证李初然。

    所以警方一番调查后的结论，说是自杀。

    「林晓晓，你要为学校的脸面考虑，不要继续再闹下去了行不行？」

    「本来临近高考，班上同学们的神经就紧绷。」

    「你这么一闹，作为班主任，我的压力也很大的。」

    班主任来劝我，校长也来私下找我协商谈话。

    自杀，对他们来说，是舆论影响最小的结论。

    10

    在那时我才清楚地意识到，小人物歇斯底里的抗议，是可以渺小到微不足道的。

    而警方的回复从来就只有四个字：没有证据。

    不知道什么时候，校园里开始流传起一则谣言。

    说我为了保住全校第一，也为了唯一的保送名额，害死了小七。

    即便在此之前，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她的友情，坚如磐石。

    「前几天，我看了一部国产电影。」

    「里面有句台词：当你张嘴说一个女人是小姐时，不管她是不是，都已经是了。」

    说到这里时，梁警官的神情已经微微有些动容，双拳紧握，指节发白。

    「然后，你就被迫退学了？」

    我吸了吸鼻子，点头。

    「比起学校的荣誉和老师们的体面，一个优秀学生的光明前途……」

    「呵呵……不值一文。」

    11

    在退学申请书上，我被要求写下：因个人原因选择退学。

    始作俑者李初然，也是如此。

    不过，她紧接着就办理了留学手续，丝毫没影响出国镀金。

    我则跌入尘埃，去小饭馆端盘子洗碗拖地。

    那里鱼龙混杂，被骚扰和揩油的事情时有发生。

    就这样，一天打三份工，花了整整四年，我才勉强攒下出国的费用。

    目标是哈佛大学，只因那里有世界上最顶尖的法学院。

    在拿到哈佛通知书后的第三天，我出了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