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在谁的身体里，甚至都不是实体，而是一缕飘忽不定的意识。

    八两说，她自己生活过的这一世，是没办法再改变的。

    这是灵魂视角。

    于是，飘在半空中的宋青苒往下一看，看到了春雨迷蒙的时节，男人撑着伞站在门外，乌皮六合靴踩在青石地板上，手腕上的佛珠十分扎眼。

    屋里探出个脑袋来，内心还有着初到这个世界的迷茫与好奇，面上却是一副小白花的楚楚可怜样。

    那是，她和宁濯的初遇。

    宁濯需要个外室，而她需要银子。

    他们一拍即合的三年之约，自此开始。

    随着宁濯闯入她生活的，还有骑羊的小呆，傲娇的小纯和稳重的小北。

    三小只与她斗智斗勇的画面，一帧帧在眼前滑过。

    后来——

    "娘亲，我有好多钱钱，都给你，续费。"

    "我要是以少爷的身份命令你哄我，你肯定是不会的吧？那我给你钱，雇你哄哄我。"

    "你若是能说服小叔叔让我习武，这些钱，就都是你的。"

    ……

    宋青苒跟着时间飘啊飘，看到为了她努力温书考科举的爹爹，和因她一句话去了县城武馆立志要当大将军的宋青云。

    还看到了一出手就壕气干云的萧灵儿，整天"苒宝"不离口地喊她。

    飘到了满城丹桂香的那年七夕。

    精心准备的热气球上，宁濯一句"喜欢你这件事，想让你知道"，让她彻底动了心。

    只是这份初生的情愫没能等到萌芽，她就陷入了沉睡。

    整整一年。

    醒来便是大婚，万盏祈福灯铺成的长明路，如今在灵魂视角下仍旧震撼。

    婚后第二日，他们夫妻就被迫卷入了与守墓人有关的巨大谜团里。

    即便如此，宁濯还是不离不弃地一路陪着她。

    婚后没怀娃，一起生蛊虫的夫妻套餐历历在目。

    这些画面，像是电影一般，甜得观众席上的宋青苒，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她跟着时间长河里的那个自己，杀boss，带团队，当家主，找真相。

    然后目睹了闺蜜萧灵儿难产的画面。

    "苒宝，苒宝回来没有？"

    产床上，奄奄一息的萧灵儿抓着稳婆的袖子，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口中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

    在看到稳婆摇头后，萧灵儿眼底的最后一丝光彻底黯然下去。

    抓着袖子的那只手缓缓垂落。

    宋青苒想伸手去拉萧灵儿，告诉她自己一直都在，可她透明的身躯只能从萧灵儿的指尖穿过，触碰不到任何实物。

    秦朝阳在产床前崩溃大哭。

    宋青苒的心也跟着揪紧。

    隆冬风紧，北齐皇宫金瓦覆雪。

    女皇登基大典圆满完成的礼炮声齐鸣，举国欢庆。

    东华门不起眼的角落里。

    身受重伤，手拄佩剑单膝跪地的江喻白，在挣扎了最后一次，确定自己再也站不起来后，彻底倒在雪地里。

    拼死搏杀的他长袍褴褛，手中却紧紧握着一颗曾藏在怀中，留有心脏温度且完好无损的牛乳糖。

    只是糖衣上，裹了鲜血的颜色。

    气候温润的南境，也在如刀酷寒下滴水成冰。

    素来百战不殆傲视群雄的大将军王宁濯，竟分了神，被敌军一刀刺穿。

    他落了地，怀里用来当护身符的小红花也落了地。

    宋青苒接不住他，只能听到他倒下去时那一声似有若无的，"苒苒……"

    这是宋青苒参加过的最热闹的一扬葬礼。

    她自己和夫君宁濯的葬礼。

    一夜头发全白的亲爹相送，肝肠寸断的师兄为她抬棺，眼噙泪花的侄子为她吹唢呐。

    那一出久违的《大出殡》，总算吹对了地方。

    数了数，送葬队伍里少了人。

    宋青苒飘回去找，看到昔日里傲娇得非要她喊声哥的宋青云，大病醒来彻底失忆，智力回到了幼童时期，谁跟他说话，他都只会喊一声："姐姐……"

    原来，竟是这样么？

    宋青苒恍然大悟，随之而来的，是心脏骤疼。

    小青云是重生的，只是重生后的他，是前世失忆智力倒退的那个他。

    时间还在流转。

    她看到爹爹为了让她来世投个好人家，学着宁濯去跪万佛寺。

    看到好姐妹谢玉眉，把对她的祈愿，做到了线香上，卖给每一位去佛前长跪祈祷的人。

    看到小呆把小包包里所有的银票都给了小北，哭着让哥哥给他买个一模一样的娘。

    她还看到满天繁星的中秋夜，女皇孤坐摘星台，手中酒盏对着天边圆月遥遥一敬。

    "青苒，我过得很好啊，真的。"

    话音未落，酒盏中清冽的酒液早已被一滴温热的泪砸出涟漪。

    ……

    眼前有阵阵刺目的白光闪过，宋青苒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再次恢复意识，已经出现在了紫云观后院的一间屋子内。

    仍旧没有实体。

    屋外秋风卷着落叶，一道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疑惑声音传了进来。

    "你到底是谁？"

    宋青苒还没捋清楚头绪，八两便告诉她，"宿主，之前让你看了全程，但这里才是终结这个世界的节点。"

    宋青苒不知该用何种语言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只是在沉默了一阵之后，无比复杂地缓缓道："我，就是你啊！杀了我，你便能重启这个世界。"

    屋外的人离开时，宋青苒透过窗缝看着她的背影，口中低喃。

    "再见了，宋青苒，再见了，我自己。"

    ——

    被八两送回来时，宋青苒还没站稳就跌到了郁霓裳怀里。

    郁霓裳扶稳她，眼眶有些红，"苒苒，你总算回来了。"

    说着一把抱紧她，嗓音哽咽着，"若不是系统显示无异常，我还险些以为，我会再次失去你。"

    "娘亲。"宋青苒乖顺地靠在她怀中，"我以后不会再轻易离开了。"

    "三年了。"郁霓裳叹气道："这三年，你都不知道你那夫君和女儿是怎么过的。"

    宋青苒："！！！"

    八两不是说不会很久吗？

    怎么就三年了？

    ——

    从宋宅出来，宋青苒坐上马车，直奔宣武王府。

    然而还在半道上，就被人给拦住了。

    拦她马车的，是个玉雪可爱的粉团子。

    粉团子手中拿着一张画像，过一个路人，就拿着画像比对一下。

    大概是她长得太萌太可爱，被拦路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也不恼。

    宋青苒着急赶路，哪里想到有这么一茬。

    偏偏车夫又不吱声。

    她只能弯腰打帘下来自己解决。

    可刚下车，看清楚拦路的粉团子，宋青苒就呆住了。

    对面的粉团子也呆住了，看她一眼，又去看看手中的画。

    看完画，再看她，似乎要把画上的每一处细节，都跟眼前的人对上才行。

    过了会儿，粉团子终于扔了画像，迈着小短腿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口中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凉亲～"

    宋青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