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片残垣断壁之中。周围全是凌乱飘落的火苗，四周火焰熊熊燃烧、断掉的电线还在闪烁着“噼里啪啦”的电光。
所幸这里并非闹市区，而是废弃大楼的天台、所以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不过话又说回来……
到底是怎么搞成这样子的？？
邹绍云挣扎着想要起身。
然而就在他将要睁开眼睛的一刹那。
在他的耳边，两个人的对话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首先开口的是一个女声：“你去哪儿了？”
那个女声之中带着些许恼火：“我一眨眼你人就不见了，你知道我为了看好这两个家伙，一方面要挡掉那些看客、另一方面还要挡掉本地官方视线，是多麻烦的一件事情吗？！”
紧随其后的是邹绍云相当熟悉的声音：“稍安勿躁。”
“我只不过是经历了一扬别开生面的冒险，”那个声音说道，“不得不说以认人类之身涉足冥府，果然还是太过勉强了，咳咳……”
说着，那个声音突然开始咳嗽起来。
咳嗽的声音很大，听起来似乎颇为痛苦。
而先前那个女声似乎吓了一跳：“你干啥？！别死我旁边！”
“咳咳……”先前的男声舒缓了一下自己的嗓子，“冥府之中对于人类的重压，太过霸道。即便是我只身涉入其中亦难自保，而且其中凶险莫测、所以一不小心受了点伤，咳咳咳……”
说着，那个男人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这样的态度似乎让之前那个女的觉得相当麻烦。
她咂了咂嘴，有些遗憾：“啧，你可别死了。至少现在别死，我还等着你帮我杀了那个家伙呢。”
又咳嗽了一阵，男人这才笑着说道：“无需顾虑。明星将坠，其势难覆。种下恶之花者，所获必为灾殃。待到你步履登天，则当是长虹贯日、彗星袭月之时。”
“还有，稍微给你一个忠告吧。你接下来所面临的将是恶徒的乐土，你在其中、如鱼得水。需谨记——在曼陀罗盛开的道路上，当头顶的第三颗明星亮起之际、狂岚将自渊底而出。那是昭彰人心的……咳咳……试炼。”
“道分两界，在吹奏的挽歌之中，英雄垂泪、不可回首……唯有听从内心，牢记使命……梦自恶念起，心从惧怖生。消除忧虑，唯有永恒……”
女人似乎挠了挠头：“妈的，说的什么狗屁东西，听不懂啦。不过，我记下就是。”
“然后呢，”说着，女的转了话题，“你去了一趟冥府，结果是什么？”
男人说道：“稍微出了点力，问题解决了。如果没有意外，想来不日就能够离开。”
“对了，这是我从冥府之中撷取来的，对你有用、你先带去，就当是你照顾这两个人的回礼。”
“哈！”
听着那个人的话，女人笑了起来：“可以，很上道！那行，我就收了。行了，反正你也回来了、我正好也得走了——之前有几个杂种东西想要上来，嘲讽了我两句，再加上被你这么一刺激，我现在念头不通达……”
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冷：“所以我得去稍微泄泄火。”
说完这句话以后，邹绍云就听到某人快步离开的声音。
之后，就像是双脚离开地面、腾跃而起一样。
几秒钟的间隙里，邹绍云就听到重物猛烈坠落地面的轰然巨响！
难道说那个家伙直接从天台上跳下去了？！
不是吧，这可有几十米高啊？！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邹绍云就听到一个人走到自己的身边。
那个人的脚步声不轻不重、平和而从容，每一步之间都像是精确测量好了一样、带着十足的优容雅致。
然后，邹绍云就听到先前那个他熟悉的男人声音回响在自己耳边：“晚上好，邹先生。”
“刚睡醒的话，大脑可能需要一点小小的刺激。当然，你可能想要抽根烟、但我并不推荐。毕竟这有害健康。而我先前从冥府之中扫了一眼你的寿元，虽不算高、但也不低——前提是生活规律，不要熬夜。”
沐青含笑说道：“所以我觉得邹先生的生活方式应该稍微改一改，至少平日里应该多锻炼锻炼，也许美好生活就是从锻炼开始的呢？”
闻言，邹绍云下意识睁开眼睛。
在睁眼以后，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站在天台边缘的沐青。
猎猎的风吹起了他的黑色长袍和刘海，让他整个人都如同融入夜色一半沉静。如墨云一般的乌鸦立在他的肩头、琢着自己的羽毛，紧接着偏过脑袋，猩红的双眼倒映着邹绍云的身影。
看着从容而立的沐青，邹绍云先是张开嘴、磕巴了一下。
好半天，他才低声说道：“你……没事啊？”
这个问题有些没头没脑的。
但邹绍云知道沐青肯定知道他知道。
果不其然，沐青笑眯眯地看着天台底下。
在那里，似乎有什么人在癫狂地大笑。
“你知道的，死亡是英雄的归路、是豪杰的挽歌，而踏足冥府则是传说的一部分。”
转过头，沐青眨了眨眼睛：“但很遗憾，我并非英雄、亦非豪杰，我所成就之事更谈不上传说。所以这对我而言并不适用，而且我想、冥府大概也收不走我的命。”
“嗯，至于之前说的那些、只不过是骗那个家伙的。那个家伙比较麻烦，如果不卖点惨、她估计会一刀捅到我身上。”
听起来还真是个……疯子。
邹绍云在心里如是想到。
沉默片刻以后，他从地上站起来、然后走到沐青的身后。
而沐青也收回目光，看向远处的夜空。
好半晌，他才感叹似的开口：“这个世界的秩序正在发生变化。”
“至尊消亡，魔合罗也身死，冥府之中人心思变。再加上王位空缺，天地倾覆……自此以，旧的秩序将崩塌，来自幽冥的力量不可阻挡地侵入人间。在此以后，或许人类与非凡之间的界限将再也不可分割。而邹先生……”
沐青转过头：“你，以及除你之外的帝子将会是这个世界的‘屏障’。”
“你们身上怀着贵不可言的血脉，你们既是人类、也是亡魂。身负生者之命，握有亡者权柄，在这个或将百鬼夜行的大势之中、你们也许才将成为真正的‘英雄’。”
英雄……
邹绍云下意识张了张嘴。
他有些心动、又有些心悸：“我……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沐青转过头去。
他深邃的眼睛看着邹绍云，像是要把他彻底看穿一样。
好半天，他才收回目光，嘴角含笑。
“未来并非一成不变，世界如水流转，”他说道，“即便是我也无法推定你的未来是遍布荆棘、还是康庄大道。”
“但，在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以后、你还甘愿当一个平庸的凡人吗？”
“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看着自己面临危险、行差踏错一步便跌落深渊，在徒劳的奔波之中静静看着自己的灵魂堕入无间冥域……”
沐青轻声说道：“这就是你想要的未来吗？”
你所想要成就之事，就只是仅此而已吗？
面对这个问题。
邹绍云轻轻低下头。
细碎的长发遮挡住他的脸，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