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京只差没当扬吐出来。

    不舍什么？

    不舍没人赚钱养他了？

    丈夫那张脸依旧还挺好看，身材也还是好，就是……两个人一起生活久了，她太清楚这个身上的劣性根。

    就没好好工作两年。

    要是她早点想明白，早点脱离苦海，自己也能攒下不少的钱。

    李京京带着一身的疲惫回了家，孩子看到母亲回来，对着母亲笑了笑：“妈，你回来啦。”

    李京京的眼睛有些发烫。

    她的两个孩子……学习成绩都特别的好，就是……

    因为这残疾，没能有个正常人生。

    孩子又懂事又听话。

    可孩子越是听话，她越是心里难受。

    这些年也带着孩子去看了很多很多的医生，现在知道了，八成是自己跟曾琪基因有冲突。

    等于是说，她跟曾琪继续生孩子，也许这辈子都生不出来个健康的孩子，但是两个人离婚重新找，都能生出来正常孩子。

    就是这样，毁了她一辈子啊。

    李京京勉强笑笑：“嗯，回来了。”

    回房间去换衣服，止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一辈子不知足，折腾了一辈子，最后啥都没了。

    能赚到一些钱，能找到一些机会，但就是无法改命。

    还有的就是……因为她的错，害了孩子一辈子！

    孩子越来越大，李京京这觉越发睡不着。别的孩子这个年纪都能谈恋爱了，她的孩子呢？

    人到中年，她也有工作干不动的时候，回了家就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这个人在哪里啊？

    一个人守着这个残破的家。

    还有被人欺负的时候，因为长相问题，李京京也没少吃亏。

    那些个粗俗的女人，觉得她跟谁多说一句话就要勾引谁似的，这让李京京恶心。

    看得上那种男人，她早就结八百次婚了！

    换好衣服从屋子里出来，对孩子说道：“明天妈带你去看看你姥姥。”

    孩子一愣。

    知道自己有姥姥活着，但从没见过。

    按照她妈的说法，她姥姥挺不是人，干了很多伤害母亲的事情，她妈是绝对不会跟那个人和解。

    “听人说她好像要不行了……妈想带你去见见你老姨，你老姨可优秀了。”

    或许见到李妍，李妍能有办法带孩子看看什么医生呢。

    李京京是带着这样的目的打算去见张兰，不是这个原因她根本不想张兰。

    这些年早就当自己的妈死了。

    早在母亲赶她出门的那一天，她妈就咽气了。

    李鹏飞家-

    林慧给大家都去了消息，至于大家回不回来她没有任何意见。

    张兰是活到了现在，可活着的质量……也没什么质量。

    年轻时候梦想中的享福倒是出现了，可惜出现的时机不对。

    张兰想要的福气是，她活蹦乱跳能吃能喝，现实就是……她不能走了，她的腿锯了，她的嗓子发不出声音，她无法表达。

    因为糖尿病并发症，这些年是没完没了的看医生。

    心梗脑梗以及血栓她全部都有，现在伴随着心衰，也就是勉强喘口气而已。

    再好的食物摆在眼前，她没有那个力气去享受。

    双眼也早在两年前就看不清楚了，影影乎乎都看不到了。

    林慧倒是个孝顺的儿媳妇，想要带着张兰动眼睛手术，知道儿媳妇孝顺的那一瞬间，张兰哭了。

    很想死！

    手术是一个跟一个的做，她真的被折腾够了。

    人躺在床上，等着盼着。

    林慧晓得婆婆盼的是谁。

    李京京推着孩子进门，林慧客客气气同大姑姐打招呼，双方看起来都不太熟的样子。

    李京京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没有找到李妍，有些失落。

    “李妍没回来吗？”

    自从上次一别，也好几十年没见过亲妹妹了。

    你说想吧，好像有没有这个妹妹也不影响她什么，你说不想吧，一年到头也能梦到李妍两回。

    林慧客气说着：“已经给了消息，但能不能到她那边不好说。这些年都是跟二姐夫联系……”

    李京京一听林慧喊二姐夫，狠狠闭了闭眼睛。

    这种感觉太怪了，这么老的人喊她姐，挺难受。

    张兰大口大口喘气，上不来气。

    林慧赶紧到炕边替婆婆顺心口。

    “这两天就是这么折腾，止疼针打了一针又一针可不太管用，妈好像挺疼……”

    林慧觉得张兰……真的挺惨。

    她见过别人家的老人，吃过饭回了屋然后就安详的走了，一点不折腾。

    张兰是折腾了一茬又一茬，反反复复折腾，觉不能睡，疼了也喊不出来，疼得厉害就用头去撞墙。

    病情的事儿，医生说也没办法。

    这不都让回家等死了。

    李京京看着母亲那个样子，别开了头。

    心中……有点害怕。

    这可能是人越上年纪越相信报应一说？

    瞧着母亲这样折腾，她怕自己将来……想她要是躺在床上起不来，她的孩子怎么办？

    谁来管？

    想她要是生病，谁能管她？

    想到这些，就不敢往下想。

    瞧着母亲好像一直盯着门口瞧，李京京问林慧：“我妈是在等老二吗？”

    “妈的眼睛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知道大门口在哪。”林慧解释：“是等鹏飞回来呢。”

    一说李鹏飞的名字，张兰马上就有了反应。

    这个儿子无论孝不孝顺，都是张兰挂在心里的人，最重要的那个人！

    李妍？

    她可能都不太记得李妍是谁了，但她永远记得李鹏飞是谁！

    张兰攥了攥林慧的手，林慧对李京京解释：“妈是想见鹏飞最后一面。”

    李京京皱眉，试着走到炕边，小声说着：“妈，我是京京，我来了！”

    张兰攥着林慧的手，松开了。

    没有任何表情，就是难受。

    林慧脸上闪过一丝为难，这让她说假话也说不出来啊。

    老婆婆现在就是想见鹏飞一面。

    张兰突然倒吸一口气，然后大口大口喘气，口中发出斯哈的声音，然后人的手拽着被子要起来，嘴巴长得大大的。

    李京京吓了一跳，往后躲。

    林慧安慰大姑姐：“她是难受，你别害怕。”

    不知道是怎么样个疼法，医生说在医院里的那些病人，都会整宿整宿喊疼，什么时候喊不出声了，也就距离断气没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