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缇和朱宁应声坐下,端起丫鬟送上来的龙井茶抿了一口。
此刻气氛有些古怪。
盛倬与盛夫人并没有立即开口问二位的来历,只是面色温柔,微笑地看着月缇和朱宁。
朱宁内心不禁感到有些奇怪,在盛府外,盛景明分明只是说了一句她二人是盛府旧相识,遇难前来投靠,这盛倬便这么放心地带她二人进来?
见无人开口,端坐在一旁的盛景明一改往日的冷漠习性,竟也微笑起身向朱宁与月缇行了一礼,说道:“二位妹妹;外头那些妇人多以耕田为生,力气甚大,没能将你们及时迎入府中,是我之过,可有受伤?”
盛夫人放下茶盏,微笑地说:“是啊,此事是景明有错在先,若有伤处,二位姑娘定要说来,我这就请来大夫医治。”
随后又留意到两位姑娘身上的衣物,埋怨起自己,又开口道:“唉,你瞧我,来者皆是客,竟没及时将新衣物给你二人换上;阿叶,快去取几身衣物过来”
“是”
朱宁站起身行礼道:“多谢夫人与表哥挂怀,我与姝儿并无伤痛,只是我们前来投靠已是叨扰,怎敢多麻烦您;只希望盛伯,夫人,收留我们二人在府中做个丫鬟便已是最大的恩情了”
月缇说:“是啊,我们实在无处可去却也不能整日在盛府混吃混喝,只求在此做个丫鬟就已心满意足”
盛夫人说:“这……”
盛倬拍拍夫人的手,开了口:“二位姑娘是陆……?”
见盛倬叫不出名字,朱宁立刻应声:“盛伯,我叫陆玉禾,她是我的妹妹玉姝”
月缇眼睛发亮,读取盛倬的记忆,勾起了嘴角:“盛伯,我们是从冬城陆府而来,家父名叫陆展,您还记得吗?您七年前带表姐来过的。”
盛倬思考片刻,想来是有这么回事,说道:“啊,想起来了,可这这冬城战乱,陆兄可安好?”
朱宁掩面哭泣,说道:“盛伯……家父与家母,已……弃我姐妹二人而去了。”
“唉,世事无常,前些日子朝廷许我告假返乡去看望有病在身的岳母,与你们伯母一同前去,今日回来途中,从冬城旁而过,虽是远远看了一眼,但也感受到了战乱之时百姓的困苦;陆兄怎得不早些差人送一封书信给我,或许那时我还能想些办法将你们救出。”
盛倬满脸忧愁。
盛夫人叹了口气,安慰着盛倬:“你就别再自责了,如今玉禾玉姝来到盛府,也是缘分,我会将她二人照顾好,那位陆大人在天也可瞑目了。”
月缇:“盛伯,家父已去,不可复生……您切勿伤怀。”
盛倬摆摆手:“无事,只是实在对不住陆兄;你们姐妹二人也别提什么丫鬟了,住在府中也不过是多双碗筷的事罢了,日后我与夫人会替陆兄疼爱你们,也会许你姐妹风光出嫁。”
朱宁与月缇相视一眼,向盛倬与盛夫人行礼道:“多谢盛伯盛夫人收留,我们姐妹感激不尽,定会报答。”
“夫人”
二位丫鬟上前手中各呈上两件衣裙
“玉禾,玉姝,那……你们就先去将旧衣物换下来吧,虽未入深秋,但多加注意保暖总是没错的”盛夫人看向她们身上被撕烂的衣角,温柔开口。
“谢夫人”
朱宁月缇起身跟随丫鬟走了出去。中堂内除了丫鬟小厮,也就只有那一家三口。
盛倬语气很是淡漠,说道:“景明,你可有事情向为父交代?”
“父……父亲,是儿子的错。”盛景明起身跪下又说道:“是我过于担忧那二位妹妹的来历,这才不敢轻易放他们进来。”
“这件事,为父不想多怪罪于你,但你要将春香馆的戏子纳为妾室,为何不提前告知为父?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父亲?可还有半分尊敬之意?”
盛倬将手中茶盏猛然放下,杯桌碰撞的声音让盛景明有些不安。
缓缓抬头看了一眼母亲,本以为一向端庄善良的盛夫人哪怕不为自己说话,却也一定会劝盛倬切勿动怒。没成想,一丝玩味的挑衅却藏匿在母亲的那温柔笑意的神情之下,极难捕捉。
“父亲,儿子本想等您和母亲回来了,再一一告知,并不是有意欺瞒。”
“是吗?你闹出的动静可不小,是否还险些被一位姑娘一刀刺死呢?”
“那是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能因为区区纳妾之事就想杀了你?”
“父亲可还记得羽微和小竹?正……正是她二人的身死之事不知何时被传了出去,所以春香馆的那些人才如此抵抗儿子带走澜烟,这便闹出了行刺之事,不过那位姑娘已离开了长安,并不会再对盛家有任何威胁。”
“以你的心性,没杀了那位姑娘也真是难得,看来……你对这位澜烟姑娘与那前面两位很是不一样了?”
“父亲说笑了,那位姑娘也只是因误会才动手的,儿子怎可因一时之怒视人命为草芥。”
“起来吧”
“是”
盛景明刚坐了下来,盛夫人却突然开口说道:“老爷,景明如今十九有余,已不再是小孩子了,儿时的暴戾脾性现在也已褪去;总是要先娶一房正室回来,不然这总纳妾可怎么是好。”
分明是这位‘好’母亲将小竹和羽微身死之事添油加醋传了出去,自己这才在长安名声大败,要想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姑娘怕是难上加难。
想到此处,盛景明不禁咬紧牙关,却又泄了气,抬头说道:“幼时儿子性子顽皮,闯出不少祸事,多亏有母亲教导,不过娶妻之事,儿子想再仔细斟酌。”
盛夫人微笑开口:“你我母子,何须客气,只是母亲我呀,想着你既然对那位澜烟姑娘如此特别,若无正房,她也会像前面小竹和羽微一样遭人白眼;更何况她是戏子出身,这传到百姓耳中可就难听了,你既关心她,那必然要多为她做些打算。”
盛景明:“母亲,我……”
话未说完,盛倬也开了口,说道:“是啊 ,你母亲这话倒也没错,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李续芳,她竟想要将你送去赎那位姑娘身的财宝抬上我那马车上,开口闭口求的只是你能好生对待澜烟;娶妻之事,你必要早做决定了。”
盛景明:“父亲,您当真不反对儿子纳她为妾?”
盛夫人:“景明,你父亲私下跟我说过,小竹身死对你伤害甚大;日后便不再插手你的婚娶之事,娶妻之选也由你定夺;你放心,不管你选谁为妻,都不会对盛家有半分不利,再过几日呀,我过继我那侄儿来,帮助你料理盛家之事便可。”
“母亲……?过继?!父亲,是真的吗?”
盛景明有些不安,眼神中带着一丝哀求,只希望父亲可以告诉自己,不是真的。
“没错,你那表弟年幼丧母,自小便格外懂事,视姑母为亲娘,如今他父亲战死,我和你母亲商议将他过继到家中抚养,与你作伴。”
盛倬神色如常。
盛景明却有些坐立不安:“可是父亲,外祖母最是疼爱表弟,如今接来咱们家,她当真舍得?”
盛夫人呵呵一笑:“景明啊,如今你外祖母身子日渐好转,但也上了年纪,将你表弟养在咱们家,她也安心;母亲知道你一向孝顺,只是此事你就不必担忧啦。”
盛景明:“可是……”
正当他还想多说些什么,盛倬开口打断:“好了,景明,你儿时不是常说想要一个弟弟与你作伴吗?如今正好全了你的心意,你就不必担忧你外祖母啦,吩咐人去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