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近看，她手中拿着一封破旧的信，但信却整体很干净。
“这封信……怎么了？”刘笙拿起桌上的瓷器轻轻擦拭了起来。
“没什么，想起一个故事而已。”
“哦？这么多年，看来你也经历了不少啊。”刘笙的眼神变化了一阵，叹了口气。
“这个故事，你很好奇吗？”亭主将手中的信小心地放回盒中，侧头看着刘笙，那眼神中满是复杂。
“这封信的故事，我愿洗耳恭听。”
“这封信，这从战扬上来的。”
刘笙听着这话，不禁直了直腰板：“看来，这个故事不同寻常。”
“当我到的时候，他的手中正死死捏住这封信，即便死了，也放在自己身上干净的地方，没让它沾上尘土。”
“这里面的内容你看了吗？”
“我没看，而这封信也给不到他想要给到的人了，便一直尘封在我这。”亭主说着，有些遗憾：“看来你真的对这个故事感兴趣，那么我就来讲讲吧。”
……
“你两个哥哥都上了战扬，你是最后一个。”她的普通话并不标准，新中国成立了，而他也成年了，响应着国家的号召，准备去应援别的国家了。
她理了理他身上的衣服，又抬起头看着他那稚嫩的双眼：“娘没啥文化，但娘知道，这去战扬上啊，是凶多吉少的事。”
她转过身，拿起桌上的干粮：“在外面省点吃，我在这等你回来。”
“嗯。“他还年轻，并不知道上战扬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他的两个哥哥都在部队中。
“换身干净衣裳，还有换洗的衣服……”
“军队里有军服。”
“啊，嗷嗷，瞧我这记性，带着吧，省的外面凉，生病了可不好。”
他刚想拒绝，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会怕这么点凉，可他抬起头看见她的眼睛，抿了抿嘴唇，收下了递来的衣服。
“让娘自私一句，假如真打起来，你就找个地方躲一躲。”她仿佛在乞求，又仿佛在要求。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哎，你也是。”他笑着说道，看着她不断往包中塞东西：“好了好了，您也是，恨不得把家里的东西都塞进我的包里，塞太多背不动的。”
“那么，就这些了，走啦！”
她愣住了，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又回头看了看，庭院终是寂静了下来，平常鸡也会叫几声的，怎……今日不叫了。
她走进一瞧，哦。原来鸡睡了啊，可能是在孵蛋吧，话说她这记性也是，忘给他塞几个鸡蛋路上吃，不知道现在去还来不来得及。
她拿着鸡蛋，锁好门跑了出去，但等她到的时候，征兵办早已人去楼空。
她只能失落地走回家中，看着柜子上那件破旧的军服，她拿了起来，即便很干净了，但她依然是洗了一遍又一遍，就好像活着的他正坐在自己的身边，他的身边挺的老直了，眼睛也炯炯有神的。
“咱家最小的儿子啊，也出去了，我们家最有出息了，出了四个兵啊，可惜我是个妇人，要是再年轻个几岁，我就去啦。”她摸着那件军服，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抱怨：“诶，你说，要是早些年我去了军队，咱俩还能见面吗？”
“我老喜欢你穿上军装的样子了，平常也不穿给我看，说什么，你们班有规定，要是穿上这身服不小心犯了事，老百姓也不好罚你们，真的是，穿上多精神啊。”
她笑了笑，又低下头，昨日的身影历历在目：“你说，你咋没回来呢？”
她记得很清楚，但是他正笑着，突然他的战友走了进来，说部队集结，然后……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你了，只有这一件军服送了回来，送来的时候，这身衣服上都是血。
她俯下身，即便被水冲洗了千百次，可那股硝烟味始终不去：“你说你啊，这么危险的任务怎么不交给别人去做啊。”
她的眼神仿佛入河水般明亮：“这么多人应，你非要应的最响亮干嘛啊！”
她闻着那件衣服上，即便他的气味被冲的很淡了，可她却总能闻到，是不是她的鼻子有特异功能。
“还想说，你回来训你一顿，可看着你这幅模样，我不知道，是该打你还是骂你，或者……心疼的抱住你。”她的脸侧有着晶莹的泪珠流下。
随后她小心地把那件军服折了起来，放进了箱子中，在把箱子轻轻关上。
……
“后来呢？”
“听他们说，他接到一个送信的任务，因为他年纪最小，这个任务难度并不算多危险，在回去的路上，或许是被手雷弹炸到了，或者是被子弹击中了，我并不清楚。”
“……”刘笙低下头思索着：“那这封信，是打算给谁的？”
“给他妈的吧，他应该在就算到了有这个可能，不过我先完成这个心愿时，她收到了三个噩耗，那夜，白了头，什么也记不清了，老年痴呆了？我并不清楚，她才四十来岁。”亭主叹了口气：“况且她本身不识字，给她看了也不清楚。”
“本来多好的五口之家啊，战争太残酷了。”刘笙像是回忆，许久许久前，跟在自己身后立志要建功立业的家伙，好像头上早已埋上了尘土，被历史草草的埋了去。
“这封信你打算怎么处理？”
“把它交给它应该去的地方。”随后她抱着箱子站起身：“既然她无缘看了，那么就该让我们知道。”
她的样子却并不像想打开这封信的样子：“被尘封了这么多年了，该让它重见天日了。”
刘笙一愣，放下了手中的瓷器：“有些器具，即便时间过得再久，也并未有灵魂，而那封信的执念便是想去到它应该去的地方，但今日听了这番话，它也释然了，执念也自然消散了。”
不过，刘笙目光一定，隔得很远很远便能闻到那股信上的血腥味，似是嘲讽的笑了笑。
“英雄枯骨无人问……呵。”刘笙撑着脑袋，似是嘲讽地说着：“无趣。”